那虎背熊腰的婆子捏着银子打量了宣芷一番。
随即猛地笑开,“哎哟!怪道徐妈妈常说,家里有个仙女儿似的小娘子!瞧这模样儿,还真有几分徐妈妈当年的风姿!来,快进来吧!”
便是寻常人家被比作风尘女子也要恼怒的,更何况宣芷曾尊享太后之位,可她也不见丝毫不悦。
依旧笑盈盈地朝那婆子道了谢,迈步进了门内。
婆子瞧着那厚厚的冬袄下都若隐若现的腰肢,暗暗啧啧两声。
又在后头说:“你一个小娘子,这时候到这儿来到底是不方便,不如让老张头带你过去吧!免得被那些大爷撞见了,生了事端。”
宣芷脚下一顿,刚想说不用。
那婆子已吆喝了一声,“老张头!又缩哪儿喝尿去了!”
“……”
宣芷沉默地眨了下眼。
随后便看不远处的后厨那边,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粗鲁地吼回来,“死老太婆!又鬼叫什么!爷今晚不过才吃了二两酒!就叫你搅了兴致……”
话没说完,猛地瞧见宣芷,愣了下。
婆子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忙道,“这是徐妈妈的外甥女,有事儿要见徐妈妈。你带她过去,别叫人冲撞了。”
男子一听,竟是徐妈妈的外甥女,脸上那点子猥琐立马荡然无存。
笑了笑,多出几分小心,弓着腰走过来,“原来是徐妈妈的外甥女,我说怎么瞧着跟公主仙女似的,这样标志的……”
“咳咳!”
后头,那婆子又重重地咳了两声。
男子回头瞪了她一眼,想到徐妈妈平时的威风,也不敢再多话,引着宣芷便朝一条不见人的走廊上走,“小娘子这边走。”
宣芷看了看他虚浮的脚步,又朝身后看了眼。
男子只当她发现路不对,赶紧解释道,“小娘子别介意,大堂那边客人多,吃多了酒也不认人的。咱们走这边,也就多几步路,好在没什么人。徐妈妈今儿个就在前头的芳香阁里招待……”
话没说完。
忽然后耳处一痛!
他眼睛一瞪,下一瞬,身子便软了下去!
宣芷收回手,指尖一根银针在灯火下寒光一闪。
她往旁让开一步,任由那男子无声地倒在柱子边,又往左右看了看,刚要朝西面走去,忽然听到脚步声。
眉头微蹙,一个转身,绕进了另一条走廊。
身后传来呼声。
“哎呀?这谁啊?老张头?怎么倒在这儿了?这是又喝多了吧!”
宣芷收回目光,往前穿过灯光昏暗的长廊,往前推开一扇小门,抬头发现自己居然进了满春院待客的大堂一角。
满室的酒热酣意,夹杂男子高声女子媚笑顿时扑面而来!
倒也并没有夏果所想的那些不堪糜烂之幕。
满春院作为平康坊南曲颇有名声的青楼,自不会以下等的娼寮手段来揽客。
只是这大堂的正中间,却搭着一座扇形的舞台,有蒙面的胡女站在上头扭动纤细的腰肢,白皙腹部悬挂的红纱在灯火中尽显魅惑。
为这清雅的青楼平添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意欲。
宣芷只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她要去的,是这满春院的西楼,若从大堂走,便势必要穿过那舞台之下。
如今大堂中多数人皆瞧着这胡女,太过打眼。
她刚要走出去。
忽然被人从后头拽了下,“你!”
她脚下一滞,手指再次捏住银针,微微侧脸,却见过圆脸杏腮的小丫头,将手里的托盘急匆匆往她手里一塞。
一边皱着眉道,“你新来的?乱跑什么?正好,这是要送到嫣儿姐姐房里的。你赶紧送去!”
说完,扭头便跑了!
宣芷一时愕然,随后却看向手中那描画蒲柳缠枝的漆盘,微微挑眉——倒是瞌睡送枕头,正是时候了。
她要寻的,正是这柳嫣儿!
柳嫣儿是何人?满春院花名在外的头牌,罪臣之女,京城中人称音如莺啼的曲中洛神,无人知晓的淮南王的红颜知己!
前世里,柳嫣儿在一月后的除夕夜被人发现吊死在自己的厢房中,素来温雅的淮南王怒发冲冠为红颜,闹得满城风雨,这才叫宣芷听说过。
只是,她后来熟悉满春院,却并非因为柳嫣儿。
宣芷垂下眼帘,以托盘做掩饰,便不再扎眼,见到一个与她身段差不多高的婢子正好朝大堂内走去,当即迈步,借着她身形的掩饰,脚下匆匆地路过了胡女舞动的舞台。
并没发生任何意外。
她微微呼出一口气,只觉这大堂内闷热得厉害,酒味与各种胭脂气味混杂,尤其那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香味,实在叫人不好受。
不再停留,顺着楼梯,便匆匆往二楼去。
擦肩而过时,一个搂着个妓娘的二十来岁郎君随意一瞥,忽然眼睛瞪大!
宣芷不曾留意,已上了二楼,转身便往西楼方向去。
那郎君顺着她的身影一直看过去。
怀里的妓娘察觉,笑着勾住他的脖子:“二爷,您瞧什么呢?”
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