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吏从怀中取了一个鼻壶放在秋棠鼻下,秋棠眉头紧了紧,只觉一股强烈刺激的气味直冲上她脑门,让她缓回了几分意识。
秋棠睁开双眼,只见夏吏正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秋棠脑仁生疼,刚刚强烈的刺激性气味仍旧盘旋在她鼻腔,让她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秋棠回过神,想到那些人所说容喜已死的事,她鼻子一酸,豆大的泪水不停地从眼中流了出来。
“秋棠姑娘……既然容喜已经……我们是回去禀告统领,还是……”
夏吏平静的声线中听不出一丝伤感,他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向秋棠询问了意见。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将容喜人带回去,那我便将他尸身带回去!”
秋棠抹了抹眼泪,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脑袋晕晕沉沉,眼睛也像是被蒙了一层纱,她此时顾不得这些,急忙让夏吏和她一起去了乱葬岗。
乱葬岗这地方,秋棠不是第一次来,上次有凤歧陪着,她心中还不算发怵。
而现在,她看着堆积如山的尸体,闻着血腥夹杂着恶臭的气味,她身躯情不自禁地颤抖着。
秋棠双拳紧握,她紧咬着唇瓣,试图让自己冷静。
“我们分头找?”
空旷的乱葬岗上忽然响起夏吏那凉薄的声音,秋棠浑身一颤,打了个冷颤。
秋棠僵硬地嗯了一声,只见夏吏迅速地转过身朝着一处寻找起来。
秋棠愣在原地,看着茫茫多的尸体,她恐惧之感再一次弥漫而来,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么多尸体,她该怎么去找?
秋棠迈开步子,缓缓朝着那些看上去还算“新鲜”的尸体找去,她一手捂着鼻子,一手翻开那些尸体。
也不知是被腐烂之气熏得,还是瞧见那些人恐怖而凄惨得的死状,秋棠眼泪再一次止不住地流下,一滴一滴落在那些尸体褴褛的衣裳上。
在见了十多个面目全非的尸体后,秋棠终于忍不住在一旁呕吐了起来。
喉咙间犹如火燎般灼烧,秋棠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反倒是疯一般地加快找寻的速度。
也不知过了多久,秋棠仍旧没有发现容喜,正当她濒临崩溃之时,只听见远处忽然传来夏吏的一声呼喊。
秋棠猛地抬起头,瞧见夏吏站在一堆尸体上正向她招手。
秋棠顾不得其他,连忙朝夏吏奔去。
直到秋棠气喘吁吁地奔到夏吏的面前,夏吏指着一具浑身都是鞭痕的尸体对她道:“这......应该是容公公......我记得今日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穿着这身衣裳......”
秋棠仔细地瞧着那尸身上的衣裳,今日随惜时出门,自然穿得是寻常的服饰。
秋棠记得容喜那件衣裳领口破了个洞,她还曾取笑过他,还说要惜时给他加点月银置办新衣裳,免得走出去丢了福园的脸面。
秋棠还记得容喜当时神情,他总是谦和地笑着,既不恼怒也不生气。
他总说福园开销大,能省一些便是一些,衣裳缝缝补补能穿就行。
秋棠虽然嘴上损着容喜,可她知道容喜是个好人,更是个对惜时忠心耿耿的人,她对容喜也如同兄长般地敬重着。
他那有破洞的衣裳,最后还是她缝补的。
她特意在那衣裳的里面缝了一朵小海棠,只不过,容喜从来就不知道罢了。
秋棠想到此处,她连忙扒开了那尸体的衣裳。
或许没有料到秋棠会去扒死人的衣裳,夏吏看得是目瞪口呆,他想去阻止秋棠,却发现她正攥着衣领,双肩颤抖。
夏吏愣在原地,没有开口,想来秋棠已经确认那尸体便是容喜。
小海棠的针线被染成了血色,秋棠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如同洪水般倾泻。
她瞧着容喜脸上,身上无一处完好,尤其是脸上,鞭痕交错,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秋棠心头涌上阵阵恨意,她从未想过容喜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他们,而且还死得这么惨。
秋棠颤抖的手将容喜的衣裳重新整理好,倏然她摸到容喜腰间有一块硬物,她小心从他衣裳内侧将那硬物取了出来,没想到竟然是一锭金子。
秋棠鼻子酸涩,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夏吏眯了眯冷眸,便对秋棠道:“秋棠姑娘……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既然已经找到了容公公,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回去复命!也好让容公公早日入土为安!”
秋棠回过神,觉得夏吏说得不错,她赶忙抹去眼泪,缓缓地起了身。
秋棠本想将容喜尸身扶起,可奈何她气力太小,压根扶不动。
“还是让我来吧……”夏吏主动接过容喜尸身,十分轻巧地背在了身后,仿佛容喜一点重量都没有。
秋棠布满泪水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感激地向夏吏道了谢。
夏吏提议将容喜先安置在不远处的义庄,等回禀了以后,再将容喜领回去,毕竟他们没办法带着尸体再入皇宫。
秋棠点点头,她此时心乱如麻,夏吏说什么,她便答应什么。
这宫里头死了的人,便会被拖到北城门外十里的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