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背影靠在湘钦门的客堂柱子上。
远远观察这稻草人模样的人,靠在柱子上一动不动,也不与人交谈,斗笠上不时飘出一缕白烟。这人在抽旱烟。
等人群散去,客堂里只剩忙了一天的宗主陈怀寿和那稻草人,少年才敢过去搭腔。
“陈宗主,还得烦请您引见……”少年对陈怀寿说,下巴指向稻草人。
宗主笑道:“少侠要认识他?他脾气可古怪,怕对你无理呀。”
“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有劳。”少年执意要宗主引见。
稻草人就在十几步远处,不言语,只管吧嗒吧嗒抽旱烟。我担心烟嘴的火星把他斗笠点着,想伸手去怕掉,奈何当时我不在现场。
宗主伸手恭请少年上前到稻草人跟前,用嘹亮的嗓门对稻草人说:“涣群门的前辈,这位就是凭一根棍子打败京畿陈力士、徒手摘下剑舍掌门心脏的英雄少年。”
江湖传言经过一个人的嘴就是另一个样,传到西南已经是少年徒手摘下剑舍掌门的心脏了,再传下去可能就是他徒手分尸。其实他只是摘下往蹇来誉的小折子,人家掌门还没有死呢。
稻草人听到介绍才肯舍得磕灭手里的旱烟,摘下斗笠,低沉的声音从腹腔响起:“久仰。”
没有斗笠的掩护,没有烟雾的遮挡,稻草人的相貌在客堂露出来。
这是个不下五十岁的老者,但他强用内功护颜,保有少年皙白的皮肤,紧绷俊俏的面庞,却未能改变久经风霜的骨架和历经世事的深邃眼神,钉子一般的眼神上方是夹杂几根灰白长毛的刀裁眉。神是老者,形如少年,也就是少年陈冠希的照片和赵本山的照片重叠而浮出的相貌。远看清新俊逸,近看日暮残年。
“请问老先生可是修行含章术的?”少年怀疑他是和京畿的赵布有渊源。
“非也,我这也是独门绝技,但不是那女人练的含章术。”稻草人回道。
“请问老先生听说过宫人宠么?”少年继续问,怕又是师父的爪牙。
“未曾听说。”稻草人回答。
“冒昧问一句,老先生可留姓名?”少年还问。
“无可奉告,一叶浮萍,不足记也。”稻草人和少年一样谨慎。
雨后的西南,清冷泠冽,王聪把少年的大氅抱到客堂来。
稻草人看到王聪,西南恶水,养不出这样水灵的美女,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像样的女人,品味都被歪瓜裂枣带偏了。将就吃草惯的狼,看到鲜美的肉,才想起自己也是肉食动物。
稻草人迎风挺腰,尽力在美女面前展现出自己最抖擞的一面。
王聪走开后,他一改冷谈面孔,把旱烟管斜插在腰带上,戴上斗笠,对少年说:“少侠若对我的武学有兴趣,明日可来后山详聊。”说完就转身离开。
少年作揖躬身说道:“明日一定登门叨扰。”
见少年对这稻草人这么好奇,宗主疑惑,问:“少侠为何对此人这么有兴趣?”
少年回到说:“我只是想弄明白他所谓的传承千年的武学是个什么武功。”
宗主觉得有责任提醒少年,详细道来:“少侠可莫被这老翁骗了,千年武学传承人只是他自己吹出来。一年前来到湘钦地界,在后山的破庙里收徒授业,当时宗主认为是个江湖人物,带我前去拜访,没想到一见面就要借钱,钱到手就下山逛窑子,今天也是为借钱的事而来。
不到一年,三五个徒弟一技未习,倒是借给师父不少钱,现在都弃他而去,只剩他一个人住在破庙里,我看着像个江湖骗子,但这身形真气又是真正有修为的人,真是搞不懂,有一身本事还自甘落魄潦倒,实在不是江湖侠客的做派。”说完,不解地摇摇头。
一早,叫来陈真幻带路,少年一行前往后山破庙拜访那稻草人。
脱掉蓑衣,他竟衣着华丽,不点不像住破庙的流浪汉。浅绿色绸缎上身短衣,外套一件黑色袍子,脚踩黑色长筒靴,鞋帮上还有仿祥云纹饰。负手站在庙门前,双眼远眺,像一尊望夫石。
灰衣少年背后跟着王聪和钟瑜玟,这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尤物。他深吸一口气,压在小腹,挺腰收腹。看哨的见到将军迎面走来都做这般表现。
走近看见王聪,这人咽一下口水,说:“几位请进。”
进去有两条长凳,中间是一推火焰高挑的火堆。
四人相对而坐,他和少年共坐一条长凳,王聪和钟瑜玟坐一条长凳。
火焰高高跳跃,这人添柴,火焰爬得有人高,照亮四个人的脸,火光摇曳拂摆,发散出橘红色的光投到钟瑜玟的脸上,她的脸上泛浮红晕。
这人看到钟瑜玟,耳朵就聋了,什么都听不到,眼珠子在眼窝里后退几步,助跑冲刺,直勾勾射到钟瑜玟的脸上。
滴滴答答,口水没兜住,从嘴角顺下巴滴到地上,溅起火堆旁的灰烬,灰烬上扑,眯了他的眼,眼睛看不清钟瑜玟,耳朵才恢复听觉。
“老先生可是没吃饭吗?想必是饿了吧?老先生见过我这位朋友?”少年连环发问。
这人才挥袖抹去嘴角的口水,点头致歉说:“不好意思,年纪大,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