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重幻闻言眸光剧烈一颤,下意识与李寺丞对视一眼,后者也是满眼惊诧。
果然与范慧娘有所牵连!
一时,客堂中静寂如茔,落针可闻。
那厢,谢长怀一直闲坐饮茶的身影也不由正了正,出神地望着不远处的姑娘。
而廖莹中却“啪”放下茶盏,一时杯盏轻擦的动静敲打在客堂中所有人的耳际。
这时,大家才骤然想起在座的还有平章府的外戚与客卿。
了因方丈见状神色霍地发白,脊背生凉——
贾平章的姬妾在华藏寺上香,却莫名其妙在寺内丢下一首幽情之作,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情,岂不是令人浮想联翩?
他下意识便回头对子乾道:“你且出去!”
子乾也不敢逗留,赶紧捡步出去,而李寺丞让大理寺的侍卫也出去守着。
客堂内。
“你在何时何处捡到这首词作的?”赵重幻并没有在意廖莹中的敲打,只一径沉声问道。
事情到这个地步,说与不说却是两难——
不说清,子苦会背上个偷盗奇药毒杀人命的嫌疑;说清,却又要落下一个亵渎、辱没平章府贵人的罪名。
子苦低着头,期期艾艾,盘桓半晌,最后还是嗫嚅着道:“是三月三那日在梅隐园中捡到的!”
“方丈师父,就容忍你的弟子在这佛门清净之地胡言乱语,胡乱攀扯吗?”
廖莹中终于开口,他口吻淡淡,可是眼神却阴鸷而沉厉,不容质疑。
了因方丈合什的双手忍不住颤动得厉害,他瞪着子苦:“子苦,出家之人休打诳语,你可不能因为想要洗脱自己,而攀扯贵人!”
子苦跪在地上瑟缩了下。
“方丈师父!”
李寺丞心口其实也开始是打鼓,但是还是强迫自己的眼睛不要往谢长怀与廖莹中的方向偏。
他神情严肃,一本正经道,“此言差矣!范氏凶案平章大人极为重视,吩咐我们大理寺无论如何都要缉查到真凶!”
他瞥了赵重幻一眼,发现后者目光清明而坚定,不由也跟着稳了下自己的心神。
他继续道,“如今,吾等既已经查到华藏寺,关于范氏在贵寺的一切行踪事迹都请一五一十告诉我们,我们才能为其伸冤!为平章大人解忧!若是有所隐瞒,阻碍我大理寺办案,寺卿大人自然也不会轻饶了你们!”
李寺丞一番话,有礼有节,软硬兼施,了因方丈顿然无措,嘴唇翕了翕,目光还是投向廖莹中那厢。
随之又是一声茶盏落下的轻响,一直默不作声的谢长怀这时慢条斯理地开口:“此事事关重大,自然还是以缉拿凶手为要!我想廖先生作为平章大人心腹谋士,必定早就参透老相公心事!”
说着他偏头看了看廖莹中,后者齿关轻叩,默了默,还是恭谨颔首。
“至于其他,今日在座几人,若最后有一言一语流出去,本将想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平章府,都不会轻易能绕过你们的!”
了因方丈惶恐合什:“是是,今日所言绝不可能从本寺流出!”
赵重幻走近子苦:“既然如此,还请子苦师父详细说一说三月三那日你如何获得这首词作的!”
子苦颤着声音道:“三月三那日庙里上香的人从天不亮便开始有了,而范施主来得也很早!其实她每月上香都来得挺早,上好香后便会到后坡上的梅隐园去闲坐良久!”
“不过,平日范施主会将婢女小厮留下,独自一人去梅隐园,所以这一次也是一样的!但是,三月三那日天才刚亮,方丈师父说寺内人来人往,生怕万一有人不知底细冒犯了贵人,便派遣小僧陪在后面!”
“范施主在梅隐园坐了片刻后,说那日太早来得匆忙还未及用早饭,于是小僧建议她尝尝寺内特意做的三月三素斋面,她欣然同意了。”
“然后小僧便去厨房为她端碗面去了!但是,等到小僧端了面来时,范施主已经不在梅隐园了。”
“小僧当时以为她只是去别处走走了,可是小僧等了两柱香的时辰,面都糊了,也不见施主回来!”
“不由担心她是不是出了甚事,但是待小僧放下面碗想出去寻找时,范施主却从僧房的方向走了回来!”
“当时,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脚步匆匆。手上似乎还攥着一团像是纸张一般的什物,而随着她急促的脚步,她脚边还无知无觉地落下了一团。”
“小僧刚待想提醒,却在她抬头间发现范施主居然在哭,于是当时小僧一懵,莫名便不敢再多言!”
“她路过小僧时,好像并未看见一般,目光空洞,只径自往山坡下走去,小僧怕她丢了甚重要的物什,便赶紧跑过去捡起那被丢掉的小团想还给她------”
“后来,你抑不住好奇便打开那团纸,然后发现纸上所写是一首闺阁幽情之作吗?”赵重幻问。
子苦小心地点点头:“当时小僧吓得赶紧就想丢回去,但是,一转念,却担心万一被其他人拣去岂不是更糟糕!”
“是故小僧就想撕掉找个隐秘的地方丢掉,但是,忽然又想到自己未被选中监院一事,便一时脑中发热,就要借此物陷害子乾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