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重生坐在灶台边,往土灶里扔柴火,陪着他大妹做饭。
陈重如细心地切着土豆,厚一块,薄一块,好几次土豆从她手上滑落在地,动作略显笨拙。她随后把土豆放入冒烟的锅里,翻炒起来,再放入调料、水,娴熟地用锅铲挑一点汤汁,用舌头舔一舔,尝一尝咸淡,不小心嘴唇触碰上锅铲,烫得咧着嘴,吐着舌。
陈重生就笑了,笑完了他心里就酸酸的。
陈重如在她刚进入花季的青春,本该过着轻松、快乐,充满梦想的生活,却过早地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代替了母亲的角色。
在陈重生妈逝去的半年时间里,陈重如虽然继续上着学,但中午、下午一放学就急切地赶回家,给她爸和两个妹妹做菜做饭,第二天天一亮,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睡懒觉了,还得给一家人洗衣做饭。
她的心思一多半没在学习上,而是在家里,今天该吃点什么,田里的活,她爸应不应付得了。
陈重生瞅见他大妹头发蓬乱,面色憔悴,人也老了许多。乡下女孩子的一点点的爱美,也抛诸在脑后。
他好心疼陈重如。
“重如,谢谢你。”
“哥,你谢我什么?”
“谢你为爸,为两个妹妹,特别是为我所做的一切。”
他妈走了,本来这一切应该由他这个当哥的男子汉来担起这一切,却偏偏落在了大妹稚嫩的肩膀上。
“哥,你说什么呢?哥,你跟我不同,你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家里的一些芝麻点事,本来也就是我们女人该做的事。”
“瞎说。”
“本来就是嘛。”
“重如,你今年高考之后有什么打算?”
陈重如低下头,今年高考她根本就没抱什么希望,何况家里现在这个样子。
“哥,反正我也考不上,我想退学算了。”
陈重生站了起来,“不行!我不同意,就算是考不上也必须把高中念完。”
“为什么呀?”
陈重如一屁股坐在放棉梗的土砖垒成的四四方方灶窝的边墙上,眉头紧皱,有点想不通。
“你听哥的,不会错。”
“哥,你知不知道,我家里、学校两头跑,有多累?”
“哥怎么会不知道呢。重如,再坚持半年,好不好?”
“我本来就考不取,那还不是瞎耽误功夫。”陈重如一甩手,扔下一句,生着气出了厨房。
陈重生追到门口,“重如,锅里还炖着菜呢。”
陈重如又踅回来,把锅里的菜盛到锅里,再一次不声不响地出了门。
然后二妹、三妹拥进厨房,二妹陈重夏说:“哥,大姐叫我们来端菜。”
陈重生问:“重夏,你大姐是不是生气了?”
陈重夏白了一眼陈重生,赖得理他,很明显,陈重如对她两个妹妹的呵护,己赢得了两个妹妹的心,三姐妹抱成了一团
三妹陈重花蹦到陈重生面前,笑呵呵问:“哥,菜是你做的吗?真香。”
陈重生说:“我哪有那本事,是你大姐做的。”
三妹说:“我猜就是。”
陈重生就轻轻地拍了下三妹的头,“就你聪明。”
陈中福照例像去年过大年一样,先给先人叫饭,唯一不同的是,给老伴敬香烧纸之后,在上方位给老伴放了满满一碗饭,还特意往碗里夹了些菜。
陈中福嘴里念念有词,“老伴,回来吃饭吧。以前是你照料我们,今天我们全家都来照料你。这可是你大丫头重如亲自为你做的……”
陈重如哽咽地叫了一声,“妈……”
三姐妹就手拉着手,泣不成声。
陈重生眼眶也湿润了。
陈中福轻声吼道:“不要哭哭啼啼!你妈可不愿意看见你们这个样子。”
陈重如抹了一把眼泪,停住了啜泣,两个小妹还在抽抽搭搭哭泣。
叫完了饭,陈中福让几个小的上了桌。
81年的这个大年,陈家没有放鞭炮,悄悄地过了个年。
席间,陈中福对几个小的说:“你们的妈走了,你们都很伤心,我也很伤心,可是,你们再怎么哭,你们的妈回不来了。我们的日子还得过下去。”
陈重生和三个妹妹,手里的筷子悬在空中,盯着陈中福。
陈中福继续说:“开过年了,你们该读书的读书,还要把书读好。重生,我们全家的希望全在你一人的身上,你不用担心家里。”
陈重生特别看得起他爸的一点,就是家里再苦再难,也要把他的孩子送入学校,甭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还不许他们半途而废。
陈重如站起身,“爸,我打算留下来帮你。”
陈中福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混账!”
陈重如很不情愿地坐下了,嘀咕道:“反正我也考不上,费那个劲干什么?”
陈中福拿筷子指着陈重如,“你怎么知道你考不取,你不试一下你会怎么知道?你哥第一次没有考取,经过自己努力,复读考取了。你哥的榜样就在这里,你今年考不取,你还不是可以复读,像你哥一样。”
“爸,我是个女娃。”
“女娃怎么了?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