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徐柳南被诊出胆黄之症,张邯茵就开始与云依昼夜更替的亲自照拂。
云依自小胸痹,不宜劳累。但任谁劝她也不听,偏要亲力亲为。一时间,府中人人赞誉主母仁悲。可只云依自己心里明白,她是在为自己赎罪。
忧心不安,云依总怕有一日,父亲做过的恶事被揭露。她真不知到时该如何面对。
倦春芳的杂役,推门进来将汤药搁在外屋的桌案上,开口:“夫人,大小姐的药送来了。奴给您搁这儿了。”
云依坐在里屋发愣,没有理会。
杂役抬眼朝里头望了望,再次高声提醒:“夫人,大小姐的药得趁热。”
“知道了。”云依回过神来,应了声。杂役见状,转身离开。
站起身,云依不知自己最近为何,总这样恍惚,偶尔胸口发闷她也全然没在意,只以为是劳累所致,想着等到过了这些时候再请人看看。
走到外屋,伸手端起汤药,云依瞥见药碗下压着份像小药包的东西。抬脚往里屋回,将托盘搁下,她拿起小药包拆开,里头有半块鸳鸯佩,和一张字条。
“有些事,不知你想听否?若想听,酉时,赴东南。”
云依生疑,再重新拿起那半块鸳鸯佩瞧看,上头清玉二字。她只觉得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
细细琢磨过后,云依终于想起父亲,好似是有过这样的名号。她转而又记起,曾在父亲的子规堂里,见过块一样的。
云依陷入沉思,有些事是何事?陡然一振,她将思绪想到了长川阁的那桩事上。
“夫人,妾可以进去吗——”此时,张邯茵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云依赶忙将东西藏进衣袖,道了句:“进来吧。”
张邯茵推门而入,她这几日见云依脸色不好,所以总会多多过来分担。毕竟,照顾徐柳南,可是她这个阿娘应做的事。
近来,徐获表现的也算不错。他总在张邯茵轮值的时候,过来探望帮忙。徐获当然是操心着闺女的病,但也是担心来的少了,落了闺女她娘的埋怨。
他可才讨了张邯茵欢心,眼下二人正好着。徐获得尽心表现才是。
“正准备喂药呢?您歇着,换我来。”张邯茵轻轻撩起衣袖,手预备着去端那药碗。
云依却顺势接过药碗,说道:“还是我来吧,你去将帕子给我拿来。”
“好。”张邯茵应了声,走去架子边将帕子递去。只见云依贴着药碗边,先饮了一口试温。
“夫人,其实您不必每次都这样尝试。是药三分毒,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张邯茵说这话也是好心,云依都明白,只是她还是一样执拗。
“孩子的口齿娇嫩,我总怕烫到她。别担心,这方子我问过许先生了,与我的胸痹之症无碍。”云依笑了笑,想叫张邯茵宽心。
话已至此,张邯茵还能说什么。只能也跟着笑了笑,道了句:“那就好。”
前几次喂药,徐柳南都会哭闹不止。这几日许是习惯了,喂药基本都是顺顺当当。张邯茵到榻边熟练抱起徐柳南,云依坐在对面喂药,一气呵成。
看着药见了底,她二人总算是松了口气。拿起帕子给徐柳南擦嘴,云依说了句:“今日,小南可能要麻烦你多照顾会儿了。”
“夫人,有事?那您尽管去就是。”张邯茵没多问当即应了,她向来对旁人的私事不感兴趣。
“辛苦你。你若觉得平英她们帮忙,你不方便。你可把红绫叫来。”云依提起姬红绫,张邯茵立马撇了撇嘴,她心想指望姬红绫,还不如指望徐获。
一想到上次,姬红绫差点没把自己的宝贝闺女扔出去,她就后怕。更别提什么换尿布,把新尿布弄脏;给小南擦嘴,把小南擦哭的事了。
张邯茵赶忙摇了摇头,回道:“不用了,不用了。妾觉得平英她们蛮好。”
“您何时出去?”张邯茵问道。云依瞧了瞧外头阴沉的天,回了句:“待到日入吧。”
“瞧着今儿的天不太好,您出门别忘了带伞。”张邯茵将徐柳南搁在榻上,提醒道。云依忽感一阵胸闷,张邯茵没察觉,只见她自己伸手顺了顺胸口。没做回应。
酉时临近。天起三声闷雷,张邯茵怕惊着徐柳南,赶忙用手将她的小耳朵堵了上。
云依推开门朝张邯茵开口:“我去去就回。”
“您路上慢些。”张邯茵刚松开捂着徐柳南的手,想再次提醒云依带伞,一抬眼,却已经看不见云依的身影。
张邯茵将目光平移,那油纸伞,就孤零零的搁在原地。
风雨欲来,乌云遮住了骄阳,周遭的一切都死气沉沉。云依穿着裘袍,却还是能感受到冬带给她的寒。
行路而去,东苑后头的小花园,萧条僻静。云依也已经有半年未曾踏足过这里。
刹那间,鸦鸣四野,云依不由胆寒。可她仍循声到了赴东南外头。眼前这座单调的木屋,因位置朝向东南,而得了这么个名字。
“为何是你?”云依抬眼惊叹。赴东南的廊下,曹生娇挥袖风起,鸦群紧跟着趋之若鹜。
“所以是我,您很失望?”曹生娇看着争抢夺食的鸦群愈渐欣喜,她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