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是没文化, 但也不是傻子,他们那些小算盘虽然自私了点儿,但也并非不近人情, 最关键是,他们在撒泼打滚不要脸的同时, 也留有充分余地了呀!
比如说打滚的是匈奴平民,面露难色的是单于,那如果吕布这边不乐意了, 部族的头人自然会站出来当个润滑剂, 一边骂不听话的下属, 一边好言相劝不开心的上司,到时候单于面色转霁,这台阶不就下来了吗?
至于吕布想要什么, 当然他想要啥他们都不想给,人生在世, 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总是最痛的。但大汉兵马当前,乌桓又实在没前途, 他们就算痛, 也会多多少少给一点嘛。
总之,这都可以谈啊!这都是你出一百,我还八十,双方推杯换盏拉锯磨牙的谈判桌生意场上的事啊!这是天底下最正常不过,最最正常不过的事!
匈奴人自己的算盘想明白了, 再看看大汉那边, 从吕布往下,不说生得多俊秀,学识多渊博, 至少一个个看着都是正常人啊!
不是傻子啊!话说回来傻子更好,傻子好骗!
看吕布是个金盔金甲威风凛凛的将军,谁能想得到这是一条修成人型的狗啊!
他这一声暴喝,别说匈奴,连张郃高览都吓傻了!
张郃就差点窜出去,刚迈步就被高览死死揪住,在耳边低声斥了一句:“慎重些!”
“你怎么不让他慎重些!”张郃牙齿咬得咯咯响,“他这一下,他这!”
“他纵越性荒唐,到底也是朝廷亲封的温侯,是平原公亲自选来节制前军的都督!”高览低声道,“你如何失了心志!想要当众质疑他!”
张郃的眼睛里就渐渐蓄起了一丁点儿的泪水,不作声地望着自己同袍,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直看得高览的心都要碎了。
论理说张郃是个很努力的打工人,除了本职工作做得好,努力将练兵带兵行军打仗都点到头之外,他还不断从经验中吸取教训,不断扩展新赛道,将各种办公室知识都牢记在心,活学活用,力争上进,可以说在打工人里,光评敬业精神,他能秒杀十个司马懿,二十个陆悬鱼,五十到一百个糜芳。
他虽敬业,一心一意想要刷军功,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让妻儿老小能过上富贵平安的好日子,但他就没遇到过一个正常点儿的上司!
之前在孟岱手下,孟岱贪金帛,贪军功,为人自大刻薄,容不下寒门出身的张郃,最后搞出了个风雪山神庙,不得不投奔陆廉。后来既已在刘备麾下,张郃觉得自己的苦日子应该也尽了,日日夜夜想着带着冀州军刷点军功,就算关羽张飞陆廉这些嫡系能吃肉,他们这些降得较早的有口汤喝也成啊!谁能想得到会被分在吕布麾下!
吕布倒是不贪金帛,不贪军功,为人听说有点小毛病,但张郃的媳妇又不在军中,他怕什么!他每日里两只眼睛只盯着功曹记功劳时给并州军多少,给冀州军多少,除了这点小摩擦外,再没有烦心事。
他甚至还私下里同高览说,觉得吕布这人,带兵打仗其实也行,也没什么更过分的言行举止,当初竟然被本初公记恨成那样,实在有些没必要——现在一个大雷打下来,他一下子就被劈清醒了!
南匈奴的呼厨泉单于是大汉赐了金印的大单于,人家也是汉臣,地位不比你低贱!人家还有兵马有地盘,你这样揪着他要生死战,你你你你你好大的狗胆啊!你仕途要不要了!你的命还要不要了!你不要,我们还要哇!我门前那两根阀阅被你创碎了你听到了它们碎一地的声音了嘛!呜呜呜呜呜呜!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的大汉将军都在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这一幕,但在那张撑得住的脸皮下面,有人平心静气,习以为常,有人已经心碎一地,泣不成声。
但吕布毫无察觉,在城外这片空地上,双方的马都已经被人牵过来了。他骑上马,一只手拎着戟,另一只手熟稔地挽了一下缰绳,就这么居高临下,坦荡洒落地冲着呼厨泉高呼:
“大单于,请啊,请啊!”
“奉先将军!这是何必呀!”呼厨泉用凄厉的声音喊道,“一切都好说,都好说!”
“我这人不善言辞!单于何不上马决一胜负,更加痛快!”
吕布骑在马上,来回地转了个小圈,那马蹄子就像是吕布自己生出来似的,他想要那马跑几步,马就跑几步,乖顺无比,直个看得呼厨泉心惊胆战,面色惨白,如风中一朵娇花般望了望他手中的长戟,又回头看一眼自己的战马——
他看到了马?不不不,他看到了自赤山下来迎接他的神鬼!
朝廷才亲封了他当大单于,汉朝又再次伟大啦!他是大汉的外甥,等大汉灭了乌桓,他也有无边的富贵享用!他疯了吗和一条并州老狗决斗?!赢了也不过是多攒点军功,输了就什么都没了!吕布说留他一条性命!呸!他才不信!他都看到那马鼻子里喷出的白气,看到那马蹄子轻轻刨起的土,还有那双眼睛里迸出的血光!
大单于踉跄着后退一步,被一位族老扶住手臂才堪堪站稳,那一瞬间,他忽然什么都想明白了,吕布是条狗,他怎么能和一条狗一般见识!
“将军!将军快快下马吧!”呼厨泉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