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文耳廓透着不自然地红,微微低着头不说话。
苏锦绣只得主动解围,“馨儿,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讲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吗?”
先前有一阵子,小馨儿听腻了掩耳盗铃,揠苗助长之类的成语故事,央求着苏锦绣给她讲些好玩的,苏锦绣想来想去,就挑了民间四大神话传说给她听。
然而牛郎织女才讲了个开头,馨儿就一脸正色地说偷看仙女洗澡的男人是大坏蛋,苏锦绣又换了白蛇传,可小丫头怕蛇,不肯听,再换了孟姜女哭长城时,这回倒是顺顺当当地讲完了,可小馨儿什么也没记住,只感慨着她可真能哭。
直到苏锦绣讲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小丫头一下子给听入迷了,每天都等不到晚上睡觉,一直缠着她讲后续的故事。
她不仅自己听,还把整个故事磕磕巴巴地复述出来,讲给街上的小伙伴听。
男扮女装,书院求学。
这戏码小馨儿明白得很,她的小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奶声奶气地问,“那漂亮姐姐是祝英台,谁是梁山伯呢?我二哥吗?”
宋嘉文被问住了,满脸尴尬。
“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宋姐姐本来就是姑娘家,没有什么变不变的。”苏锦绣连忙解释,“你二哥怎么可能是梁山伯,他们两个还小呢……”
在苏锦绣看来,宋嘉文之所以能够瞒天过海,无非是因为她年岁尚小,还未发育完全,正处在雌雄莫辨的阶段。赵宁修是个一心苦读书的,若是真开了窍,怎么可能会没发现……
不对,宁修写来的信上没有再提起宋嘉文,不会和这事儿有关吧?
苏锦绣心直口快,想到此处径直问道,“所以,我们家宁修,也晓得你非男儿郎,而是个女红妆?”
宋嘉文沉默了半晌,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至于具体赵宁修是怎么发现自己是女儿身的,宋嘉文谁都没提过,原因无他,属实是因为发现的方式太令人尴尬了。
事情还得从去年八月苏锦绣离开云州说起,骤然得知兄嫂和离的赵宁修,表面上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可心里是死活想不通的,那天下午送别苏锦绣之后,他没回韩家别院,反倒和宋嘉文在碧桃起先寻的那个院子里,就着先前还没吃完的剩饭剩菜,喝起酒来。
两人当天夜里喝的酩酊大醉,家都没回,赵宁修竹筒倒豆子一般说着自己对嫂子的看法——
最初是不喜欢的,觉得她这样的乡下女人配不上自己的大哥。
后来看她把家里家外打理的妥妥当当,才勉强接受了这个嫂子,内心有了几分尊敬。
再后来,她送自己去书院读书,替大哥治腿,不辞辛苦地教养馨儿,赵宁修已经完完全全将她当成了自己信赖的长辈,依恋的家人。
直到如今,宋嘉文还记得喝醉了的赵宁修抱着自己的胳膊,红着眼睛说,“我娘死了之后,再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我还以为……以为她能当我一辈子的嫂子呢。”
宋嘉文对苏锦绣赵含章二人和离之事亦是十分唏嘘,可她和其他人的想法却有些不一样。
许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有秘密的缘故,她将这事儿在心底细细地分析了一通。赵大哥虽然不大爱说话,可不是那等随随便便就抛弃妻子的人,唯一的可能是,他自始至终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扮演妻子的角色,在自己腿疾未愈时帮忙照料家里。他们二人从来都只是“合作关系”,如今宁修考中秀才,赵大哥腿也被治好了,“合作”的前提条件消失,二人的夫妻关系自然不复存在。
可两个人,真的丝毫感情都没有吗?一只小狗崽儿养上一年都能养出感情来,更何况一家人在一个屋檐底下生活了这么久。
宋嘉文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这些想法,包括正为此事烦心的赵宁修。
一是她只是随随便便的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二来,自己身负秘密,也晓得不要随意说破别人的秘密的道理。当然,无论是赵大哥,还是苏锦绣,都比他们年长,遇到事情的处理方式肯定更加圆滑和成熟,他们这么做自有这么做的道理,何需自己一个外人置喙。
可宋嘉文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一顿酒,让自己的秘密直接暴露在了赵宁修眼前。
宿醉之后的第二天清晨,是宋嘉文先醒来。
她和赵宁修四仰八叉地睡在地上,也多亏了当时刚入秋没多久,还残留了几分夏季的暑热,否则照他们这样睡上一晚,肯定会生病的。
宋嘉文在平川书院的一群学生中是出了名的爱干净,尽管此刻头疼不已,可她压根不在意,只是闻着自己的一身酒臭味忍不住地蹙眉,恨不能现在立刻回家洗个澡儿,清清爽爽地再睡上一觉。
两人是一块儿来的,她总不能撂下赵宁修先走,只能将还在呼呼大睡的人给摇醒了。他们虽然喝的酩酊大醉,幸而酒品不错,屋里头除了桌面上翻倒着的酒杯酒壶之外,还算整洁。
赵宁修迷迷瞪瞪地醒过来,听完她的话,什么也没说,站起身准备跟着宋嘉文一道回去,刚走了没两步,突然就立住不动了。
少年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可宿醉之后这么做,只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