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书房的门打开又关上,拿过大明律的顾怀捧着手炉细细看着,小环悄悄掩上了门,准备去后厨催一催膳。
三年前第一次看见姑爷的时候,姑爷还是个有些沉默寡言的性子,总是喜欢找个没人的地方坐着,满眼都是悲凉和感叹。
那时候小环就在想,姑爷心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才会有这样的目光?
年纪不大没有后台的小丫鬟,自然是被派来伺候没有地位的赘婿,从招赘到成亲是隔了一段时间的,小环也是那时候成为了姑爷的贴身丫鬟。
紧接着就是一系列的事情,新婚夜姑爷的昏迷,当所有人都在笑话姑爷享不了艳福的时候,只有小丫鬟默默照顾了他三年。
喂粥,擦洗,翻身,活动手脚,顾怀之所以躺了三年还没得褥疮,身子能恢复得这般快,都是小丫鬟的功劳。
但当姑爷重新睁开眼睛,只过了这么一天,小丫鬟就觉得姑爷有些变了。
不止是说话做事没有了以前的畏缩,也不止能进燕王府还能带回一百两银子,最让小丫鬟感觉不同的,是姑爷的目光。
虽然很多时候还是有些犹豫,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平静和自信。
那些压在姑爷心上的东西,好像消散了很多,现在的姑爷,才更像是个年轻书生,读得圣贤书,修得心境平。
小丫鬟的眉眼舒展开来,这样的姑爷...比以前更好看了。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小丫鬟的思绪,等到看清来人,她的脸色白了白,后退行礼:“小姐。”
宋佳有些不耐:“相公呢?”
“姑爷在书房读书,说不要打扰...”
宋佳却已经径直走向了那扇虚掩的门。
“小姐...”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宋佳收回手掌,淡淡开口:“好大的胆子,这是宋府,我要去哪儿,轮得到你一个下人说话?”
小环没有捂住泛红的脸颊,只是低下了头:“奴婢知错了,但姑爷他...”
“啪!”又是一道耳光,心情明显有些不好的宋佳甩了甩袖子:“继续。”
书房的门被打开,握着卷书的顾怀将小环拉到身后,有些无奈:“夫人回来了?”
“账盘完了,自然就回来了,”宋佳阴沉的脸色消失,“不过妾身倒是听到了不少消息,相公...去了趟燕王府?”
“去了,王府有病人,正好我在盘账,他们以为我是大夫,就带我过去诊治,”顾怀摇了摇头:“让人啼笑皆非。”
宋佳明显松了口气,换上了笑容:“妾身还以为相公认识王府中人呢,和这些贵人打交道,可是容易出事的...”
她撩了撩鬓发:“听陈掌柜说,相公见过了马行的蒲老板?”
“一见如故,相见恨晚,”顾怀自然知道宋佳想听什么,“还约了一起饮酒。”
他有些不好意思:“到时候怕还要向夫人要些酒钱...”
宋佳眉开眼笑:“不碍事不碍事,让小环去账房支取便是,这几年德济堂生意不好,全靠蒲老板撑着才有点起色,相公能和蒲老板做朋友,妾身也高兴得很呢。”
她扫了一眼顾怀身后的小环,笑魇如花:“那妾身就不打扰相公看书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顾怀收回目光,揉了揉小环的脑袋:“疼不疼?”
小丫鬟咬着嘴唇摇了摇头,顾怀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看来宋佳是有些急了,以为自己搭上了燕王府,怕蒲弘不好动手。
他们什么时候会对自己下手?
说不清楚,但刚才要是为了小环撕破了脸,说不定过不了两天自己就要死于非命。
他不是不想给小环出头,但死亡的阴影时刻笼罩着他,这世上没人不怕死,尤其是一个已经接受死亡又活过来的人。
他现在做的一切事情,说白了都是想要获得平安喜乐活下去的权力而已。
借着最后的日光,他扫了一眼手中的大明律。
那一页,刚好是“和离”。
......
燕王府正厅,对坐的三个人脸色都有些凝重。
终究是燕王妃最先失去耐性:“一个坑蒙拐骗的小子,赶出去就是了,怎么真就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他看出来了。”坐在上首的燕王朱棣微闭眼帘。
“老衲也是这般觉得的,”面相凶戾,言语举止却很有风度佛气的姚广孝双手合十:“并非常人。”
燕王妃有些不信:“会不会只是碰巧?”
“胆大到敢来王府打秋风,贪财到敢和你一个王妃讨价还价,分明就是算准了俺不敢找他的麻烦,因为这戏是演给全北平看的!你还觉得这是碰巧?”
朱棣冷笑道:“俺让人给你递话,让你给他一百两,就是让这个聪明人知道,俺花钱买他闭嘴!”
姚广孝思索片刻,突然摇了摇头:“送来的密报,王爷也看过了,宋家不缺他开口的五十两,而且他本可以要得更多。”
朱棣悚然而惊:“俺也觉得,那小子看起来也不缺这点钱,何必做这等事?”
他猛地站起,居高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