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至于,壁虱滑虫之类的却是极有可能。
“公子……”姑娘快哭了,人在榻上蜷成一道弓:“我好怕,是什么东西你帮我瞧一瞧,把它捉出来……”
见她吓成这样,谢枝山脑子一乱,真就凑了过去。
哪知才近身,被她指挥着去看异物之时,一个不察,被条高高扬起的细腿格住腰身,撂在了榻上。
像是提前演练过,她隔着一层便栽下来,迅速制住他并狠狠压膝。
谢枝山鼻息尚还错着,不及反应之时又被眼前的景饧直了眼,于是稀里糊涂着了她的道,被拉入无边的馨香之中。
混乱中好似听见一道哀求:“我已经是公子的人了,公子怜我一回,便从了我吧……你要当君子,以后再当也使得。”
尔后影子疏疏地并着,是说不清该不该的亲近,与拢靠。
那天的最后,谢枝山躺在榻上,沉默地看她收拾衣物。
许是自知有错,直到离开,没敢再跟他说半个字。
见那偷儿般的身影踮脚走远,谢枝山长出一口气,从榻上翻坐起来。
伸手去捡外裳时又摸到个硬物,这才发现,来回两趟,竟都忘记把这头簪还给她。
一时心绪复杂,无从开解。
可到底,还有比这事更复杂的。
次日,陆慈来了。
自小到大的异姓兄弟,来了也不客气,开口便问谢枝山是否一心求死。
陆慈这回没拐弯,表明只要谢枝山愿意为自己洗脱罪名,就算豁出指挥使的位置不要,也会帮他出狱。
但这样,也更进一步证实了谢枝山的猜想。
而让兄弟为了自己惹祸,是谢枝山怎么也不会做的事,于是三句两句,以玩笑话挡了回去。
“谢家没了我,还有太后,陆家没了你,就擎等着被人寻仇罢。”
眼见怎么都说不通,一急之下,陆慈率性道:“还有那位姑娘呢?她的行踪一两次可以瞒,可多了早也被人盯上,你就不想想她?”
谢枝山定了定,半晌:“谢家在,她就在。”
陆慈气得再说不出话,抹头走了。
谢枝山背起手,眼里划过些无奈笑意。
他心知案子背后有哪些人的功劳,如果他想,确实可以打起精神来……只要人活着,总有翻案的机会。
但这当中的种种危险,亦是可以预见的。
大缙至高的掌权之人,哪个都知他无辜,可并无人想让他活,甚至,是他至亲至敬的姨母。
他可以赌,然而他心灰意懒,这俗世不令他留恋,这烂了根气的王朝,亦不值得他为之效劳。
再有便是,赌输的后果,必要带累整个谢家,也带累好友。所以他眼下能做的,就是保住家人,不给亲朋旧友添祸乱。
就这么离开,起码家人不会再受牵连……比如太后,仍旧会是谢府的靠山,是他母亲至亲的手足。
将诸事都想了个透,谢枝山盘腿坐在榻上,唇角轻俏地仰了仰,摆手掐了个黄道吉日。
两日后,应当正吉。
死牢不见天日,唯能知晓时辰的,便是夜间敲更的锣声了。
等到选定的这天,那装病的姑娘,总以为是最后一次见的姑娘,又来跟前露脸了。
谢枝山看着她,虽然还总是一幅惴惴之貌,缩手缩脚,生怕他横眉相对,然而步向已经熟门熟路,将他这牢室走出自家后园子的感觉来。
且不待他开口,她先说话了。
她将手搭在小腹上,羞声说:“公子,你兴许……已有了孩儿。”
谢枝山重重地愣住:“是……上回?”
“按日子算,应该是第一回。”
“大夫把过脉了?”
她点头:“我月事没来,大夫说八成稳了。”又腼腆地笑笑:“钟叔说的,让我亲自给公子报个喜。”
谢枝山盯着她看了许久,少顷问:“你的名姓,你叫什么?”
姑娘答:“司滢。”
谢枝山敛下眼睫,站在寸余宽的光线里渊默了一会儿,出声道:“谢陶,字清源。”再解释道:“孩儿的名,与字。”
“公子真聪明,管家让我来,也是想找公子讨一讨孩儿的名。”她笑起来,如释重负般的轻松,想是怕他会不愿取。
谢枝山举目,视线走过她眉眼的每一处,最后动唇道:“我已是将死之人,允诺不了你什么。往后你便留在谢府,同我母亲做个伴,就当是……替我尽孝。”
说完,眼梢起了些笑意:“你放心,我母亲不是什么恶人,她会对你好的。”
二人对望,谢枝山拢起袖来,指尖触到袖内的簪,喉结微动:“回罢。”
她收回眼,朝他递了递膝:“公子保重。”
阔大的,盖到脚面的披风,将她整个人罩得头发丝都看不见。
牢室的栅门之后,谢枝山孑然站着,目光跟了过去。
或许是视野太受阻,她走得并不快,且背影谨慎,看起来像是提着脚后跟,几乎只有足尖点在地面,小心的,无声的。
簪子顶在手心,攥得太紧了,有圆钝的刺痛感。
司滢。
是他的错觉么?这个只见过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