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姑有心事。
秀姑的心事无人可以遣怀。
自从来到京城,跟秦虎生活在一起,她便无怨无求,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为心爱的人生下孩儿,秀姑觉得,从今往后, 自己可以安安心心做一个贤惠勤劳的妻子。
但后来的后来,事情慢慢发生了变化,她逐渐发现,一切并不如她所想像的那样。
按理说,女儿活泼,可爱,聪颖,男人诚恳负责,悉心照料, 作为一个女人,应该没有什么可以奢求的。
可惜,她总是觉得不够。
因为她发现,在秦虎眼中、心中,对于林枫晚的爱意,远远超过了自己。众人一起欢饮畅谈的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他望向林枫晚的眼光,那样的专注,那样的深情。
作为一个女人,她完全可以感受得到。
那样的深情和爱慕,从来不属于自己。
女人的直觉,总是那么准确、敏锐。
秀姑有时候问自己:是我太贪心了吗?得到一个人,还想全部占据他的心?
秀姑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但女人就是女人,女人有女人的心思,女人会嫉妒,女人会自私,女人会不讲理。
偶尔她会想起在杭州, 秦虎总是呼朋引类,饮酒作乐,累了乏了,便躺在她的身边,酣睡得像个孩子。那时候他是全部属于她的,那时候的她无比满足。
但后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心只放在别人身上,他深情的眼光,不再只属于自己。
是林枫晚的错吗?不对不对。
阿晚妹妹配得起这样的眼光。她的美貌,她的能力,她指挥若定的气度,值得优秀的男人倾慕爱恋。
她男子打扮时英俊潇洒,女子打扮时秀丽无双,天生便属于万众瞩目的风云人物,她是京城知名人物中的翘楚。
秀姑对于林枫晚,只有羡慕和自怜自叹。
因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不会武功,不懂谋略, 既不能和秦虎商议对策,也不能和秦虎沙场并肩杀敌,她所能做的,就是本本份份,伺候公婆,相夫教子,安然度过一生。
那是何等平淡的一生。
有时候她也想过帮忙,林枫晚有黯然销魂楼的大小事务打理,近段时间经常召集谢老、曾老、楼里的兄弟,商议各种药材如何配置、采购、采购量的大小,如何装运、押运、行程怎么安排。而她站在旁边,无法插嘴。
林枫晚抽空朝她笑笑,说道:“秀姐,我先忙着,等一会找你跟小荷聊聊。”
她又可以说些什么呢?
秦虎忙于军务,还有一些神神秘秘的事情,她了解他,甚至她知道他在为十七卫办事。
在杭州,秦虎就是个整天团团转的大忙人,来到京城后,他的职位更高了,管的事情更多了,每次都是匆匆而回,匆匆而走。那种在小酒馆品菜喝酒的惬意时光一去不复返。
秀姑不再是杭州城忙碌而充实的酒馆老板娘。
她变成了京城里一位养尊处优的夫人。
楼里管事、侍女、丫鬟、伙计不少,但她习惯事事亲力亲为,不习惯使唤下人。
幸好她还有个林小荷,幼小而可爱的女儿,能缓解心中的淡淡寂寞。
林枫晚、秦虎时常不在家中。这日秀姑穿起一件素净的长裙,对着铜镜,略施粉黛,悉心打扮了半晌,然后哑然失笑:镜里面那个白白胖胖脸色红润的少妇,还是杭州府那个小酒馆的秀姑吗?她已经有多久没有下厨做菜、酿造美酒了?
秀姑抱来女儿,叫来赤脚汉,说道:“楼里闷得很,赵大哥,你陪我到外面走走。”
赤脚汉姓赵,是个大大咧咧的粗豪汉子,平时也喜欢逗弄一下林小荷,和秀姑聊几句家常的(不像那个死气沉沉的鬼面将),说道:“好咧,那要不要叫几个丫头跟着,或者雇一顶便轿。”
秀姑道:“不用啦,我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千金小姐,用不上这些排场,随便走走就好。”
赤脚汉倒欣赏这种朴素平实的作风,笑道:“京城又大又热闹,可谓花花世界,秀夫人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
三人一同出门,说说走走,尽往繁华的街市而去。
京城人流车马如织,处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秀姑见惯了杭州府的繁华,但跟京城一比,可谓小巫见大巫,只觉得大开眼界,惊叹不已。
林小荷瞪着点漆般的大眼睛,在娘亲的怀中四处张望,被外面眼花缭乱的景象深深吸引住了。
有时秀姑抱累了,赤脚汉便接过孩子,让林小荷高高骑在肩头,小女孩觉得此举新鲜好玩,忍不住格格娇笑。
林小荷叫道:“糖糖!”原来街边有一档卖糖人儿的小摊,薄薄的糖人儿穿在长长的竹签上,密密地插满一支草杆,旁边围了几个半大孩子,流着口水在看。
秀姑笑着买了几根签,递给那几个小孩每人一个,递给女儿一个。
林小荷又叫道:“鸟鸟!”却是十几个闲汉围作一堆,中间空出一处,用竹围子围了一个场地,场中放了两只公鸡,支棱着脖子上的羽毛,在激烈扑打对啄。
那些人边看边拍掌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