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霞初临,笼在迷蒙下在刺史府静静地背着朝光如泻,透过林梢上甄下的阴缺,显得这座百年府邸有些斑驳苍颓。
连庭堂环檐下的窄水塘都有些似是纨绔醉酒的模样。
髣有微风过。
解荃依旧卷挟着生闷的脾气,默不作声走过来站在正兴致着拍袍熏衣的宋临峦身后。
她并未开口询问沉衣。
沉衣略显得不自然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匣,俯身递给宋临峦。
宋临峦笑晏盈盈瞟了一眼,没接。
沉衣依旧那般低俯的姿势,手里摊着匣子。
二人蓦然陷入了僵持。
“呆子!”明玄愤愤,睁圆了眼瞪着解荃,又一把将匣子从他手里夺过来,捧起站在宋临峦身侧。
“就看看罢公子。”
宋临峦瞄了明玄一眼,笑意晏晏。
“这么关心人家小郎君受委屈呢。”
明玄娇嗔美眸,“公子好不正经,今日可是定南将军府的周岁宴,莫要误了时辰出了差错才好呢。”
“既然是送给定南将军府小世子的周岁礼,谨慎些也好。”
小木匣里是那日从司奉斋买下的那枚玉瑗。
宋临峦关了匣子,从怀里掏出柬封一同又递回解荃手里。
她转过身笑眉凝眸。
“阿玄,看好家里,莫进了贼。”
......
恰逢花前四月春,却又不似鲜花着锦那般热切靡靡,裘州城里早洗去了前些日子宪雍王新丧的低沉。碧空阔朗,小景正怡。贩商士卒,邻人周夷。
定南将军府,距离刺史府并不途遥,虽只负责临危守燕回关,然而谢纫奉君恩暂驻裘州,其身为边防守城将,三五排面是做得数的。
宋临峦却清楚,老皇帝近年来愈发不满裘州军政之权为宋家一手在握,先立了州府衙门,后封了定南将军,互为掣肘制衡。
如今刺史府,空落个监察之权,手里除了可随意调遣士卒,兵马却皆非出于己麾,忠奸难辨,更无实数。摆明了要逐渐架空有从龙之功然而把控实权的宋家。
也难怪杨必律一个小小曹掾史,亦敢随意往她头上扣罪,伪造抓捕令。
定南将军府墙前的柳条,发得可真好。
“小公子若是喜欢,属下回来便种上。”
宋临峦讶异地扭过头瞄了一眼正驾马车的解荃。
她撑着肘,倚在马车的窗框沿。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家柳枝发得挺好的。”
“哎呦!这这这......宋小公子竟亲自来了,敝府这立马眼瞧着就蓬荜生辉,可谓是吾儿之荣幸呐!害,大老远来还准备这上等的礼物,真是让宋小公子破费之至,下官之幸,实属下官之幸呐。快快请进!快快请进!下官已亲为宋小公子扫席,就等着您啦......”
解荃方下车正牵着马欲往将军府停靠侧房而去,却听罢此番同宋临峦之话,不免容色怪异。
原以为这般城府深重,党羽众多的定南将军,必是那般不苟言笑,神情肃穆之人。
这般狗腿谄媚之模样。
与那宋临峦真是不相上下。
定南将军府内堂并不似外墙的沉石灰瓦,反倒是过于辉丽精致,不像个将军粗人的宅院。
宋临峦正一手捧着小木匣子,随着那谢纫进了内堂。
不一会解荃亦随至了。
“宋小公子,礼物交给在下便好。”
一旁来了个随从打扮的男子。
宋临峦并不有所疑惑,却些微停顿了一下,续将匣子交付给那人,望着那人从内堂侧门离开。
“公子,那人行步似有瘸症,似乎过于严重,像是陈年旧伤。”
“你方没瞧见,不仅如此,他还右手食指被截,像是被利器所伤,不是刀剑,倒似被弓箭所透穿。”
解荃同宋临峦低声耳语,大堂内官员宾客众多,并未瞧见他二人动作。
砰!
一盏酒壶忽地重重砸在宋临峦身前的案桌上。
“今天算你识相。”
宋临峦抬眼,一女子作侍女打扮青衣蓝裙,有些眼熟。那女子垂面上完了酒壶与果盘,瞪了宋临峦一眼便起身离去。
是那日在司奉斋遇见的青竹姑娘,定南将军夫人林氏的近身侍女。
“我记得那日,她也准备来买那枚玉瑗。”
解荃挑眉不语。
宋临峦取过沉檀案桌上的酒杯,缓缓斟上。
“今日各位同僚驾临敝府,为犬子庆贺周岁宴,深表光幸......且共酌此杯,待宴毕,还请诸位宾客,一同往后堂,观吾儿抓周之礼。”
话毕,谢纫又于堂上先尽了酒水,又离了席逐个敬拜。
宋临峦亦举杯。迟疑了许久,紧攥住手里的酒杯,沉默着倒入了一旁的小碟里。
谢纫兜转了一圈,方来了宋临峦案桌前。
他似乎有些上了兴头,却仍一只手重重地拍在宋临峦的右肩头,壮实的臂膀,显得宋临峦很少瘦削。
“峦弟今日能来,作哥哥的,高兴!不过嘛......”谢纫忽地低声凑近:
“你我不过都是朝廷下的苦命人,何苦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