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师爷暗暗观察着她的神色,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便是自讨无趣般住了口。
待他不再说话,裴亦姝忽然问道:“……我想知道,你们可有这伙刺客的踪迹,我总不能让我未婚夫婿他……”
然而一提到有关刺客的事,他又仿佛一无所知的模样,道:“郡主,有关这案子上的具体细节我确实是不太了解,这案件上的事本来卷宗上是有记载,但·····还是要先去回禀老爷!”
这不是废话,说了等于没说吗?
这师爷这般紧张卷宗,且是字字句句都在拒绝,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案件卷宗上记录了些什么。
但总归是要上报朝廷的,所以这知府真要是有心遮掩,只怕是连卷宗也做的是滴水不漏。
而这知府衙门里显然也没料到会有她这么一个插曲。
她这刚进城没多久,就来登门寻人,这师爷自然是一时有些慌乱的。
乱则易生错!
很快他们便到了停尸的庄子上。
裴亦姝远远便嗅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是腐败的恶臭味道,就算是薰着香也掩盖不住。
柳师爷脚步微滞,又再三叮嘱道:“若是郡主觉得不适,便要给小的说!”
裴亦姝言辞平淡道:“再令人作呕的场景都比不过一些黑了心肠的恶人!”
柳师爷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惊诧之色,“郡主说的是,既然您坚持的话,小的自然是……”
明明是还未经世事的姑娘,也该会畏惧死人,他也没料到裴亦姝竟然会这般镇定。
说实话他自个都不愿意去瞧,他记得上一回去瞧时害的他吐天吐地般吐了好几日,小半月都是茶不思饭不香的状态。
而这宁世子到底也不过是她未婚夫婿罢了,就算是她再如何重情重义其实也说的上是仁至义尽了。
兴许也是他小瞧了这位姑娘,能够研制出鼠疫的解药,救下这么多人的性命,也绝非池中之鱼。
柳师爷再看她时心底不由肃然起敬。
经历上一世的尸山血海,裴亦姝自然是不会怕的,只是这味道确实是不太好闻,但这时候她若是不警神,只怕就会被随便糊弄过去了。
她既然已经来到青州,便已经做好了一究到底的打算。
裴亦姝定了定神,走近庄子里,入眼是密密麻麻的棺材,其中有一具被放在中间一个搭建好的高台上,周遭还有五颜六色的鲜花和水果簇拥着。
有两个身穿白衣的小厮正窝在柱头下打盹,半张脸被层层包裹住了,身边摆满了香薰。
听见有人来,俩人立时惊醒便站起身来,倒是将柳师爷唬了一大跳。
柳师爷露出凶相骂道:“小兔崽子,成天偷懒,安排你们在这就是看守尊贵的世子的遗骨······小心我拔了你们的懒筋!”
他回过头又陪笑道:“我们现在实在是人手不足啊,所以这尸首就暂且放在这了,唯恐是怠慢了世子爷,但就论这周遭的鲜花也是一天一换……”
看着眼前的一幕,裴亦姝神色不觉微黯下来,此时她心中亦是无端惶恐起来,万一这尸首真是宁烨桁,她又该如何······
柳师爷暗觑着她的神色,亦是从中窥见了几分茫然之意,他眼珠子转了转,指着台上的棺材道:“郡主若执意要看,那小的便即刻命人将其启开!”
裴亦姝攥了攥手指,没有接话。
一旁的碧桃牵了牵她的袖子。
裴亦姝点头,示意柳师爷动手。
柳师爷捋了须道:“来人,帮郡主启开。”
那两个小厮得令手脚灵活地跳上停尸的高台上,俩人合力将棺盖一点点挪开。
腐臭的味道顿时散发开来,一旁的师爷已经默不作声地掩住了鼻息。
终于棺盖被揭开了,柳师爷又即刻命人搭梯子让郡主亲自过目。
“不用了!”说话间裴亦姝身形利落地跃上了高台。
纵使已经有了心理建设,入目一瞬间还是让裴亦姝瞳孔震颤,眼前的尸首完全不忍直视。她闭了会眼睛,告诉自己她来的目的本就是为了确认这尸首是不是宁烨桁,她必须要好好辨认清楚。
须臾之后,裴亦姝睁开了双眼。
她开始慢慢回忆着宁烨桁的身量体型等等,他身量极高,手足也应是极长。
裴亦姝十分确定眼前这尸首并非是宁烨桁,她却是不敢放松下来,神色冷淡地道:“把这些棺材都启开看看罢!”
柳师爷一惊,“难道这棺材里的尸首不是宁世子?”
“师爷不是说这尸首不是连仵作都无法验明真身吗?又如何肯定是他?”说话间裴亦姝的身体已轻轻落至地面。
柳师爷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棺材盖子一一被揭开,尸首的腐臭味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柳师爷当即腹中翻江倒海吐了个天昏地暗。
裴亦姝却仍旧面色沉静开始一个个比对,俩人虽不是朝夕相处,但她自幼习武,又添学医,对人体结构本就比常人敏感。
只要忆起他的身形体貌,裴亦姝便能核对清楚,她目光深幽,纤毫毕现地从一具具尸身上扫过,仔细看过,确定没一个都没法完全对上,才稍微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