谊便是如此,不需要太多的话语,不需要刻意的靠近,它在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间就已经悄然生长。
晚间的时候,藤原熹微领着我在庭院中散步,我坐在假山上,她则搬了一把藤制的椅子。“你这样坐着,那山也是会痛的。”我顿时觉得有些硌着屁股。接着,我们聊起了打马球、牵钩戏、双陆,我说明日我可以带她去西市买些女孩儿带的金钗玉钏,并且还请她去尝尝东市的包子。她说她很想尝尝家乡的梅枝团子。
于是我为她吟诵了一首和歌:
雾迷春日郊,酷似雪花飘;
众人皆错觉,原是落梅涛。
人云磐代崖,犹遗松枝结;
不知归路人,是否再得瞥。
她没有哭,可我分明看见了她眼眶里有晶莹的珠子在打转,月色皎洁,地上的积水映出竹子的影子,疏影摇曳,似真似幻。猛然地,她拉住了我的手,“刚才的是,我不能答应你了。明日我就要离开这里去长安了,你若早些来就好了。”
我也顿觉突然,接着她又道,“我们已经收拾好了,我阿耶在长安,他自天宝年间来到大唐以后一直在朝中任职,如今虽已不再担任秘书监,但也在长安修养。我因为怕寒,这些年独自在明州,今年遣唐使来了,我们一家要跟着回日的船只一道了。”“这么说,你明日就要出发去长安与藤原大人会和了。”
她轻轻点头,“正是,今天招待不周,若有怠慢.......”“这是哪里的话,我们既以姐妹相称,哪里还有不周啊,我还不好意思在你家白吃白喝呢。真羡慕你能和你阿耶阿娘待在一起。对了,回日以后,可别忘了关心你的大事。”“什么?”她愣愣地看着我,我笑着将手摆出小鸟的样子,还扑棱着翅膀。她脸色闪过一道绯红,低着头嗔唤,“萩大娘,撤了我屋里那个......”我用手挡住她,“欸,我可没说呀,你倒是先急了。在南方这么久,竟然不知道鹧鸪和鹌鹑一样可是地道的美食呢,你不知道呀,平城京也有鹧鸪呢。每逢下雪的时候我和小厮们就装一个弹弓,捡来泷川海边的砾石,这个石子儿啊,小,但不锋利,一击必中!鹧鸪的体型像鸡,但是比鸡小,羽毛大多是黑白混杂的,胸腹上有跟眼睛一样的白斑,极易辨认......”
熹微背过身去,假装生气了,拉长了声音,“哦—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大事啊。”“这怎么不是大事呢”我从假山上跳了起来,“古人云:民以食为天。这鹧鸪呢是阳鸟,最是滋阴补体了,和白芍一起炖,回日的时候都得正月了,海上冷,你登陆以后熬来喝。”
“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嘛?”“我呀,我不回去了,大唐是我的故乡,我襁褓之年离乱,始龀之时留憾,总角之龄又错过,如今我正是为了一件大事而来。”
“噢,你的大事?”我转过身去,“啊呀,才不是,我是......”不知不觉,萩小路女房已准备好了盥洗的用具,我们相约晚上再细细畅谈。
明州大牢
等到韩裴二人回到大牢时天已经破晓,裴靡将杜县丞写好的释放文书递交给狱卒,可谁知那狱卒竟然反驳那官印是假的。杜县丞早料到县衙的狱卒不是省油的灯,驾着马随后而来。
琼英和裴靡一个对视,转身走向檐下扶起母亲,那韩母转身便扑倒在女儿的怀里,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琼英已经猜想到母亲的遭遇,心中怒火燃起,愤愤难平。她径直走向看守的狱卒,将玉带摔在他的脸上。“这文书、玉带,我都已经出示,地方、朝廷,人证物证俱在,我阿耶根本就没有贪污公款,你们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这时,牢里突然走出来两人,那狱卒见状赶紧簇拥到为首的那人身旁。那人约莫三四十左右,一身深绯色的圆领袍子,鍮石做的腰带上面镶着金玉,七七八八地挂着玉璧、蹀躞带等物,头上戴的幞头歪着,但是帽檐犹如硬翅而且上翘着,就像知了的翅膀。琼英瞥着那玉,心里已嫌恶无比,想到那《玉德》中有言:君子如玉,温润而泽,更觉气愤无比。
“你这个小娘子,真是好大的口气,你方才说人证物证俱在,那人证呢,人证在哪里。”那人轻睨了一眼杜县丞,边啐着唾沫,边骂道:“好大的胆子,区区的县丞也能干涉公务,他犯的可是偷盗官银的罪,朝廷知道了,是要杀头的!”他顺势做出了砍头的姿势,原先眯着的眼睛霎时瞪大,显出凶恶之相。
琼英想到采访使李邦彦大人已经离开明州,若说人证确实是自己理亏,可苍天有眼,天地可鉴,自己的父亲在位时就屡遭刁难,致仕以后也要用以前莫须有的事来诽谤。
“你这个小娘子,倒是有几分姿色,只可惜啊,不知天高地厚,长得弱柳扶风,却是匹烈马。”那男人走上前去,眯着眼伸出手碰上琼英的左颊,琼英一把手甩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真是反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傅氏一族的人,我阿兄是当今的国舅爷,国舅爷!我阿姊是当今的昭仪娘娘!”说着,他便一个手掌打在了琼英脸上,顿时便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红印子。
“琼英!”裴靡想要去拉住她,可那傅武的手已死死摁住她的肩,韩母吓得要晕了过去,裴靡只得先去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