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楹的视线从他撑伞的手上收回来:“有劳殿下了。”
固城山一战,大虎和小虎都受了不轻的伤,成楹为了让她们好好修养,遂没带她们一起来营中,既然太子这里有伞,两人都要回郡守府,那便不必麻烦别人,或者等雨停了。
回去的路程不远,离了军营,穿过几条街道,城门口不远处,就是东阿郡郡守府。襄邑城几番易主,郡守府自然不能幸免,早就被征作楚军高级将领们的临时驻地。
秋雨疏疏,两人并肩而行,中间隔着小半步的距离。
成楹的眼角余光注意到,萧瞻把大半部分伞面往她这里移来,以至于他自己的半个肩膀,露在风雨中。
她默默收回目光,心情有些沉重。
太子应该知道她就要嫁给萧子瑜了吧?
他是难过还是失望?或者早就忘了她了,无知无觉?
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缘,早就应该斩一斩,忘了她很好。
成楹自顾自想着。
这是自太子来到襄邑城后,成楹第二次见到他。
与上一次在院中,看到太子满脸的惊愕沉痛等复杂情绪相比,这一次他的神色很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殿下?”
“什么?”
“没事。”成楹出声,想问问太子究竟是怎么想的,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大概在自作多情,太子未必就是因为她而伤神。
萧瞻心里苦笑了一下,成楹连关心他一句,都不愿意吗?
可见两人真的无缘了。
与成楹所想的自作多情不同,得知成楹要嫁给萧子瑜之后,萧瞻颓废了好几天。
但颓废过后,他想明白了,自己是时候放手了。
既然她已经选择了归宿,那就再留给她一个轻松的将来吧,所用痛苦,他来背负就好。
因此,数日后,笑容又回到了萧瞻脸上。
只是这笑里面,有几分真情实意,几分逢场作戏,只有他自己清楚。
“殿下?”
“嗯?”萧瞻正暗自压下满腹心酸的时候,忽然听到成楹又在唤他。
“臣看您撑伞撑得挺久了,胳膊大概酸了吧?不如臣来撑一会儿?”
成楹说着话,就要从他手里接过伞去。
“不必了,”萧瞻哭笑不得,“区区一把伞,孤还是能替你撑……”
就在这时,一个脏兮兮的馒头滚到了两人脚边,紧接着,一道黑影猛地扑过来。这黑影不顾天上落雨,地上泥泞,那馒头早被水泡发了,一碰就烂,两只浮肿的手不顾一切地把馒头拢起来,狼吞虎咽往嘴里塞去!
“让你逃跑!不知死活的玩意儿!”忽然间,一声厉喝响起,一个大汉举着一根大棒,往黑影背后砸去,这黑影眼里只有馒头,眼见手里滑落了一小口,他飞快往前一扑,直直朝着成楹撞了过来。成楹正要接伞,被他撞得身子一偏,不巧的是,那棍子不偏不倚,竟然奔着她身上招呼去了。
千钧一发的时候,萧瞻上前一步,一把将成楹揽到怀里,替她挨了这一棍。
闷哼声响起,萧瞻觉得喉咙一甜,满口都是血腥味。
“殿下?!把他们拿下!”电光石火间,成楹反应过来发生何事,反手扶住了太子,手指搭上他的脉搏。雨伞早落到地上,滚满泥水。
不远处冲上来几个侍卫,很快擒住了打人的大汉,和抢馒头的黑影,原来是个乞丐。
萧瞻虽然没习过武,但他年轻力盛,加上这一棍子没打到要害,倒也硬扛了下来。他咽下喉头的腥甜,看到成楹满眼的关切之情,以为自己看错了,愣愣地想,她不是不喜欢我吗?现在又这么关心我干什么?
视线一偏,看到两个始作俑者。
那拿棍子的大汉早在成楹一声“殿下”中,明白过来,自己打了了不得的人物,他只是本地豪强家里一个管事,这次奉主人的命令,前来捉拿私自逃跑的奴隶,怎敢得罪大人物,给主家惹麻烦?当即冲着那个乞丐,辩解道:“都是他!都是他惹的祸!我不是故意的,各位大爷,真的不是我的错!”
他本来气势汹汹,但现在被侍卫们禁锢着,想挣脱而不得,只能扭来扭去,颇为滑稽。
那乞丐早被侍卫们的拳脚制服,瑟缩在地上,不敢再跑,一身条状的湿衣服下面淌着一滩黑水,可见衣服有多脏。饶是如此,他的注意力也没放在在场的众人,尤其是太子身上,而是紧紧盯着萧瞻脚下,那里有小半块馒头。
萧瞻撑着成楹的手,站直了身子,问那乞丐:“你是干什么的?”
乞丐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下一瞬立即缩回去,怯怯的不敢说话。
倒是那个大汉抢着说:“好教大人知道,这小子是三个月前,我们家主花十两银子,买下的奴隶,我们家主和他早就签下死契,他卖了身,这辈子都得给我们家主当牛做马。可这小子不知好歹,竟然趁着守备松懈,偷偷逃跑!我们家主气不过,特意让小的来把他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