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阳王自那日在固城山下仓皇逃窜,事后却发现敌军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多,恰恰相反,当时公孙俊弛已经冲溃贾复的骑兵阵营,只要再努力一把,完全可以大破这路援军的时候,肠子都悔青了。
“错失良机啊!”
得知萧子瑜又多了两万潼关援兵之后,他的懊悔更加深重,仿佛皇帝的宝座就从他屁股下滑过。
萧荀瞅着舞阳王久久不能释怀的模样,心中冷笑,遇事不定,可见终究难成大事。
他心里把舞阳王鄙视了个遍,脸上却极现悲痛之色,口里安慰说:“五叔切莫过于悲伤,当心伤了身体。”
舞阳王拿芝麻绿豆般的小眼睛瞅他,瞬间老怀大慰,果真就此止住叹息,实则暗地里直怼萧荀,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玩意儿。
自从被萧子瑜阻在兖州之后,他的兵日日减少,真正作战而死的反倒不算什么。
都去哪儿了?
全给跑了!
为什么要跑?
营中没粮了!
这些士卒,都是舞阳王这些年来,用尽了手段,在青州坑蒙拐骗过来的,就指着他们打到京都去。
每损失一个,都是在扯他的心头肉。
他本打算在固城山下一举歼灭萧子瑜,楚军没了主帅,士气自然大衰,他便可轻轻松松全收兖州。再加上拿下的徐州城,粮食不愁后,天下岂不是任他纵横?
可这天杀的萧子瑜,都到最后一刻,竟然还是让他跑了!
他留在青州的偏将军高钧,也是个不靠谱的玩意儿,靖宁侯带走了两万兵马,徐州城正空虚着,可他数次进攻,愣是没把徐州城打下来!
废物,全是废物!
舞阳王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最后带着残兵溃卒,再度退回典阳城。
西边守着井径关的马易,他不敢调回来,井径一旦失守,许子辉的部队就能化作一柄利剑,斩断他的左臂。
舞阳王原本拥有的人马,加上景籍的部队,以及各地的守军,归来的部分溃卒,他手里只有七万人。
青州兵本就没什么粮秣,即使之前舞阳王听从萧荀的主意,各处抄掠百姓和豪大家,收了一波粮食上来,可这是杀鸡取卵,饮鸩止渴,根本吃不了多长时间。这段时间一过,再无余粮可抄,无数百姓沦为流民,四乞讨为生,青州兵也只能饿肚子。至于豪大家?有能力自保的组织起徒附佃农,拿着刀戟等物,日夜在粮仓外面巡逻,青州兵不敢轻易进犯。而更多的豪强,则把舞阳王下发的印绶一丢,明里暗里投靠了朝廷。
自舞阳王退回典阳城之后,萧子瑜不费吹飞之力,仅仅靠着传檄而定,就收复了济阴郡和济北郡。
眼看手下的兵卒一天天减少,地盘一块块丢失,他急得嘴角起了几个大燎泡。
前线斥候将消息传来,萧子瑜把各路大军集结之后,不慌不忙的,每日慢慢将兵线往前推个百十里,一个县两个县地占。
眼瞅着在这么拖下去,迟早会被拖垮,舞阳王心一横,命令公孙俊弛:“为今之计只有一条,那就是和萧子瑜拼了!本王要在柏人县这个地方,和萧子瑜决一死战!”
听说舞阳王想和自己决一死战,萧子瑜不禁哑然失笑。
他很清楚,舞阳王拖不起了。
他不介意陪舞阳王玩几天。
这一次,萧子瑜没有让成楹领兵,只让她留在襄邑城养伤,另点了贾复、高明萸、彭延华等人和他一起去往前线。至于国公尹况,萧子瑜根本不相信这个乞丐有带兵打仗的本事,还是不要坑害将士们了,他将两万潼关军分编到贾复、高明萸等旧部的手下后,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出了襄邑城。
“多则一个月,短则半个月,这场战事,就能结束。”
临走之前,萧子瑜如是说。成楹微笑颔首,此次没有粮秣和援军拖后腿,她相信萧子瑜很快就能得胜归来,战事结束之后,她也能带着徐州兵回徐州了。
老弱士卒都留在襄邑城中修养,成楹待身体稍好一些,便带着酒肉,亲自到营中看望他们。
这是她为将多年的习惯,无论大仗小仗,得胜或者失败,成楹总会亲自探望一番,看看众人需要什么,不忙的时候,她还会帮不识字的士卒们写一写家书。
就在她走入营中之后,却发现,另一个人,比她先一步到来。
“太子殿下?”
成楹惊愕。
仆从们帮忙分发食物,萧瞻坐在人堆里,亲切地和旁边一圈儿缺胳膊断腿的伤卒交谈着,时不时大笑几声,神态自然又丰富,若是不注意到他一身华丽的服饰,准会以为这就是个长期在营中生活的人,否则怎么能和底层的士卒如此亲切地打成一片呢?
看到成楹走进来,萧瞻有些意外,笑着跟她打招呼:“成侯。”
士卒们领到食物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肉喝酒,划划拳,说说荤段子,不少人跟成楹行礼,成楹一一笑着还礼,不知不觉,走到太子身边。
她想起一件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