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暂告一段落,这几日秋高气爽,北地郡各县各村的农人们抓紧时间,抢收地里成熟的粟米,草料。成楹忙完了边防事宜,顾忌可能有零星羌胡作乱扰民,便吩咐驻守各县的偏将稗将们,拨出一部分士卒,随行保护百姓们秋收。
边线附近的村闾田舍间,随处可见这样的场景:几户农人携老带小,担食壶浆,在田里挥汗如雨,不远处的小路尽头处,站着一两个持矛挎剑的楚军,警惕注视着四周的风吹草动,一有异象,便会发出警告。到了用饭的时辰,百姓们往往会把自家携带的食物拿出一部分来,送给帮他们站岗放哨的军卒们。
北地郡到处传扬着靖宁侯的仁德之名,传颂着北地军英勇奋战的故事。
成楹坐镇军中,深居简出,这些名声她几乎听不到。
即便艳阳高照,到底是深秋了,每当冷风拂面之时,成楹便觉得旧疾隐隐有复发之意。一日整理衣物时,翻出临走前成蜜特意放进包袱里的药膏,心里喟叹了好一阵。
她是一军主帅,生活起居方面自然可以享受某些特权,但尚未入冬,她不好直接在帐中升几个大火炉。主帅是个病秧子,难免会受到手底下士卒们诟病。成楹想了一想,反正现在战事已平,决定还是搬出军营住比较好。
成家在军营南面不远处功著县城中,有一所老宅子,颇有些年头,还是成裕将军在世时置办的,后来,宅子的主人自然换成了成楹。宅子距军营只是一两里的路程,骑马片刻可达。
将军中一些事情分门别类委托给武邑、秦竹书、几位老将军之后,成楹便当起了甩手掌柜。
因为成楹待人有方,和秦、武二人的关系特别好,秦、武二人又各自身负大才,尤其是北地精骑屡立战功后,就是北地军营里面,也有不少老将军认为成楹有拉帮结派之嫌,难免出现愤愤之词,成楹总是一笑置之。殊不知,成楹最不喜欢做的事就是掌权。
权利越大,意味着责任越重。
旁人喜欢说什么就让人说去呗,只要不是能威胁到成家的,成楹都不在意。
成家人丁单薄,多年来,成家祖孙俩大多数时间都住在营中,只有闲时才会回来住几天,因此,宅子里没什么正经主人。只有一个缺了一条左臂的退役老兵,大家都叫他老周,充当管家,照顾着一帮无亲无故的军中老人和军旅孤儿,约有百来号人,管理他们的衣食。钱粮自然是从成楹的俸禄里出。
听说成楹要回来住,老周激动地连连点头,一转身又不免手忙脚乱。
他早年也是跟随成楹冲锋陷阵的亲信,知道成楹身体有旧疾的事情,赶紧安排下人把卧房书房打扫出来,把火炉烧旺,务必要把房间布置暖和。
前来接洽的大虎笑道:“还是老周会安排,主子回来看到后,定然高兴。不过主子不希望你们兴师动众,平时你们是怎样生活的,一切照旧。要知道,主子最不喜欢看到你们把她当侯爷,高高供着。”
“是,是,我也是跟随将军多年的老人了,怎会不知道将军的脾气?大姑娘放心吧,老周我上阵杀敌不行了,给将军管理管理庶务,还是没问题的。”老周也笑。
大虎小虎,名字看着像一对双生姐妹,其实两人并不是亲姐妹。她们是成楹早年剿匪时,从山里带出来的女土匪。不过这二人,也不是土生土长的女匪,她们年幼时就被虏上了山,跟山贼呆久了,耳濡目染之下,有一学一,落草为寇。后来跟在成楹身边,学文习武,分别做了她的贴身侍女,甚至正、副亲卫长。
成楹没什么门户之见,从不因为某人出身卑微就瞧不起人,待她们两人也如亲妹妹一般。军营里的人不好直接称呼二人的名号,便称呼年纪稍长的大虎为大姑娘,稍幼的小虎为二姑娘,以做区分。
就这样,成楹搬入老宅。
住的地方暖和了,不必受冻寒之苦,虽然营中之事早有幕府和得力干将分担,但是成楹不敢真的甩手,每日送过来的军务依然络绎不绝,许多关键事情仍需她亲自决断。照秦竹书的话说,这人这辈子就是个操劳的命。
没过两天,成楹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忽然有士卒快马加鞭来报:“有羌胡使者在功著县外,打着驺虞旗,请求拜见将军。”
驺虞,是古代传说中,一种仁慈的神兽,虎躯猊首,白毛黑纹,尾巴很长。这种神兽生性仁慈,连青草也不忍心践踏,也不吃不是自然死亡的动物。两军交战之时,只要打出驺虞旗,便是有解兵止戈之意。
大楚和羌胡的关系一直很微妙敏感,成楹不敢耽搁片刻,立即动身前往北地军营。
武邑、沈宏伯、秦竹书等人早已穿上甲胄,严阵以待,成楹到来后,手持驺虞旗的羌胡使者,传达了羌胡右贤王想止兵和谈的意思。
“和谈?”有将军冷笑出声,“如今是你们羌胡被我们楚军大败,你们应该做的怕不是和谈,而是请降吧?”
这话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楚军在胜利的加持之下,难免志得意满,甚至趾高气扬。
羌胡使者听了这般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