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咏雩转头看来,那张脸隐于雾里,只有森冷如剑的目光直直戳在自己身上,同时有一道密音传入耳中——
“女娲娘娘有几条尾巴?”
陆无归身躯一震,险些从半空中跌了下去。
来不及多想,眼看着谢安歌的利剑就要刺在方咏雩身上,后者的右手也将按上她头顶天灵,陆无归大声叫道:“一条!就一条!”
这一喊委实莫名其妙,正在厮杀的两方人马都被他吼得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在此瞬息之间,谢安歌的利剑划过腰腹,带着一溜血线刺在了方咏雩身上,那人连眼睛也没眨一下,抬手一掌拍中谢安歌肩头,双双向两边飞了出去,一蓬血珠这才如雨点般落下来。
“谢掌门!”
见此情形,白道这边飞出两道人影去接谢安歌,陆无归暗叹了口气,捏着鼻子朝方咏雩掠去,发现这家伙差点被谢安歌一剑捅穿,血湿了大片白衣,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安稳落地。
方咏雩用手捂着伤口,难得对他笑了一下,险些让陆无归头皮都炸了。
他心里暗道了声“糟糕”。
女娲娘娘是人身蛇尾,自然只有一条尾巴。
然而,在这紧要关头,方咏雩不会脑子一热想听他讲这个民间耳熟能详的故事,陆无归也不信这样简单就能从他手里换谢安歌一条命。
刚才的一问一答,指的是同一样东西,即为补天宗失传十八年的宗主信物,女娲令。
那令牌是祖师独孤决立派时打造的,材质是天外陨铁,通体漆黑无光,正面刻了个“天”字,背面则是人身蛇尾的女娲像,应合“女娲补天”之意。
在独孤决之后,女娲令传过傅天风、沈喻和傅渊渟三代宗主,于十八年前娲皇峰内乱时跟着傅渊渟一起下落不明,可能是跟他骨灰一同沉在了钟楚河下,也可能是被他交给了薛泓碧。
见令牌如见宗主,至少对那些隐藏极深的傅渊渟旧部来说是这样的,奈何薛泓碧摇身一变成了昭衍,根本没有走这条路的心思,他一日不将令牌拿出来,陆无归手里藏着掖着的东西就跟他无关,也算安然自在。
方咏雩既然有此一问,说明女娲令八成落在了他手里,而他一个外人如何得到失落十八年的宗主令牌,除了那越大越讨人嫌的兔崽子,陆无归完全不做他想。
一时间,陆无归恨得牙都痒痒。
两人近在咫尺,方咏雩听到了他的磨牙声,忍不住笑了起来,却道:“你现在杀我灭口,还不晚。”
“瞧您说的,我可不敢呢。”陆无归皮笑肉不笑地道,“您现在可是咱们宗主的心头肉,谁敢动您一下,保不准要被抽筋扒皮哟。”
这老乌龟圆滑世故,尹湄在补天宗待了五年也没能扒开他的王八壳,他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明,立场也模棱不清,只在见到谢安歌的时候才会露出一点软肉来,方咏雩出此下策实在是逼不得已,可一听这故意恶心人的话,眉头顿时皱得能挤死一只苍蝇。
外人听不懂他俩打的机锋,却能看出谢安歌伤势严重,众杀手趁机扑了过去,白道这边本就落了下风,见状脸色齐变,可不等双方再度交手,白蛇涧出口方向突然有二十来条黑影窜入,当先一人身法最快,如一阵狂风般刮进战圈,扑到谢安歌面前的三名杀手举刀未落,一道寒芒已从他们喉间飞掠而过,鲜血在岩石上飞溅出一片腥红,三具尸体都向后倒了下去。
好快的身法,好厉的刀!
这一队不速之客人数不多,却是个个身手不凡,手起刀落间砍瓜切菜般劈死了好几个拦路杀手,迅速与白道众人会合,他们也穿着便于夜行的黑衣,但腰间袭着白缎,应是临渊门的弟子。
谢安歌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愕然道:“疾风刀!你是……方越?”
“晚辈方越,恐谢掌门有失,率众师弟来此接应。”
方越应了一声,他没有回头,全神贯注地看向前方不远处的两名大敌,认出陆无归时面色一紧,却在看清方咏雩面目后浑身微颤。
“你——”
不只是他,其余临渊门弟子也认出了方咏雩,他们无比震惊地看着昔日少主站在了补天宗那边,好几个人目瞪口呆,险些失手受伤。
“二师兄,”方咏雩将鞭子盘在手里,神色从容地看着方越,“一年不见,你的刀法又精进了许多,倘若敬叔泉下有知,定然欣慰不已。”
方越握刀的手青筋毕露,他用从未有过的嘶哑声音开口道:“咏雩,你怎么会跟补天宗的魔人为伍?”
问出这句话时,方越想起了石玉,那孩子从前是方咏雩的小跟屁虫,谁也想不到他能在遭逢巨变后独自完成千里报信的重任,如今这少年成了他的师弟,方越面冷心热,拿他当半个弟弟看待,也知道石玉心心念念着方咏雩的安危下落,曾向他保证一旦发现了方咏雩的踪迹,定然将人好好带回来。
此时方越终于见到了方咏雩,却觉得自己恐怕要对石玉失约了。
站在昔日的同门面前,方咏雩却没有多大心潮起伏,截天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