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昭衍赶得不巧,半路上得知萧正则被召进了宫里,他不愿过去枯等,索性把那名暗卫扔回了总坛,转而去浮云楼寻江烟萝。
江烟萝正在院子里看一封密函,桌上摆了两只茶盏,一杯动过,一杯尚满。
见他来了,她随口招呼道:“坐。”
“谁来过?”昭衍碰了下杯壁,发现余温尚在,想来与江烟萝对坐品茶的人刚走不久。
江烟萝态度自然地道:“陈朔接到了武林盟传来的急报,即刻给我送来。”
闻言,昭衍倒茶的动作顿了顿,他抬头看了江烟萝一眼,意味不明地道:“真是陈朔?”
江烟萝听他语气古怪,放下密函道:“怎么了?”
昭衍盯着她道:“我刚从暗狱回来。”
“我知道,早上你是当着我的面接下这差事的。”江烟萝嗤笑,“事到如今,陈敏已经是枚废棋了,萧正则要将他移交给大理寺刑狱,不过是与人方便,没了萧正风撑腰,吏部那位老尚书也不会自找麻烦,等待陈敏的注定是死路一条……你说,什么人会连这枚废棋都不放过,连这点时间也要争抢呢?”
“当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人。”
“所以,陈敏的死因有查出来吗?”
“仵作初步判断,说是冻死。”昭衍笑了起来,“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暗狱虽然阴冷,但要冻死一个大活人,并非轻而易举。”
江烟萝一怔,旋即笑意渐浓:“还有什么发现?”
“我趁机去见了杜允之,毕竟他跟陈敏相邻,说不定能给点有用的线索。”昭衍目光幽深,“可惜的是,他不仅受了刑,还犯了伤寒炎症,嗓子眼肿得跟桃核一样,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看来那里头着实很冷。”
“牢房再冷,终究比不得心冷。”昭衍叹了口气,“陈大人好歹侍奉了你们母女两代人,几十年来忠心耿耿,功劳苦劳都是有的,你却把他往火坑里推,真狠心啊。”
江烟萝委屈道:“阿衍哥哥,陈朔好端端地从我这儿离开,你何出此言呢?”
昭衍冷笑了一声,拿起那只满当当的茶杯,走到一旁的小池塘边,当着江烟萝将茶水倒了进去,里面安静游着的几尾小鱼就像突然被扔进热油锅里,拼命弹跳了起来,只消几息工夫,所有鱼儿都翻了肚。
“刚才坐在这里的人若真是陈大人,他不会一口不动你的茶,你也不会给他下药。”昭衍将空杯子丢在了地上,“阿萝,我今日算是明白了——萧正则留着杜允之继续作饵,你若想要高枕无忧,本可在一念间杀他灭口于无形,却选择了留他性命……并非你于心不忍,也不是你怕了萧正则,而是杜允之的价值未尽,你要用他来引蛇出洞。”
江烟萝是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人。
从鲤鱼江刺杀到四明馆风波,玉无瑕明里暗里算计了她好几次,一度让她险象环生,江烟萝早已打定主意要加倍讨回,后者既然决定撕破脸也不会留下余地。然而,她们俩毕竟合作了多年,手里都握有对方的把柄,若要永绝后患,非得一击致命不可。
“早在鲤鱼江出事的时候,你就知道玉无瑕盯上了杜允之这枚棋,于是在你抵达京城后,你借我和萧正则为掩护,将杜允之顺势送到了玉无瑕手里,左右琅嬛馆那桩旧案是个隐患,你早晚都要清除他的。”
与其处处提防,不如请君入瓮。
“锁骨菩萨玉无瑕,早在二十多年前她就不是个简单人物,区区一个杜允之根本不足以引她上钩,所以你下了血本,将一条臂膀送到她的刀下……毕竟,神射手只相信自己射出的箭,让她亲手抓住陈朔,你的陷阱才算布置完整。
“只有一点,你就不怕她真砍掉这条臂膀吗?”
这一番话出口之后,院子里陡然寂静了下来。
此时天光未暗,江烟萝可以看清昭衍脸上最细微的神情变化,她不意外他能这么快看穿真相,却不想会从他眼里看到一丝悲悯。
他为谁而悲?或许是物伤己类。
“陈朔不会死,只要他有一口气,我都能让他恢复如初……这是,一点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江烟萝收敛了笑容,“我也不会这样对你。”
像是害怕他不信,她又重复了一遍:“阿衍哥哥,我不会拿这种手段对付你。”
昭衍垂眸看她,却见江烟萝拿过放在桌角的一只木匣,轻轻朝自己推了过来。
“这是什么?”
江烟萝道:“你打开便知道了。”
沉默了片刻,昭衍打开了锁扣,呼吸骤然一滞。
匣子里躺着半截锈迹斑驳的断刀,正是听雨阁总坛大门上悬挂的那把,也是他生母留在世上的唯一遗物。
“你——”
“我说过,此番入京会替你拿回来。”江烟萝轻声道,“阿衍哥哥,这件事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但我不会为别人去做。”
她这一生骗过许多人,剥皮拆骨也找不出真心所在,可在许下那个承诺的时候,她确实没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