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仆妇的尸体被平放在地,身上虽然伤痕累累,执刑人却很懂得拿捏分寸。
她们是死于中毒。
二人的后槽牙里各镶有一颗毒囊,只要轻轻咬破蜡封,见血封喉的毒药当即发作,任是神仙也难救。
乍一听来,这两人的死与霍长老并无多大干系,他述说始末时难掩懊恼和愤恨,唯独没有心虚。
方咏雩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冷,笼在袖中的双手悄然攥紧,问道:“霍长老为何要突然提审她们?”
霍长老反问道:“宫主遭人暗害,此二人乃是仅存活口,难道我不该审问清楚?”
“该,但不应由你一人来做。”
沈落月闻讯而来,恰好听到了霍长老这句话,顿时惊怒交加,厉声道:“我早已下令将这两人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她们不得离开房门,也不准任何人动用私刑,霍长老难道不知?”
霍长老平静地道:“我今日带人在外搜寻凶手,委实不知。”
沈落月气得脸色发青,知道他是不服自己,却也无可奈何,弱水宫里就属这人资历最老,地位仅次于宫主,平素就压她一头,得两位护法同气连枝才能跟他分庭抗礼,现在骆冰雁死了,左护法远行未归,以她一人之力着实不好应付他。
可是沈落月眼下若选择打碎牙齿和血吞,以后凭什么让门下弟子对她马首是瞻?
拿定主意,沈落月正要当场发作,却听方咏雩冷冷道:“霍长老不知沈护法的命令,也不知审讯疑犯之前要搜遍全身,提防对方暗藏杀手吗?”
牙齿藏毒是江湖人惯用的伎俩,霍长老司掌刑罚多年,倘若连这点防备也做不到,这长老之位恐怕早该换人来坐了。
方咏雩这一问利如针刺,沈落月胸中怒火也消了大半,再看霍长老时,眼里已带了三分警惕。
然而,霍长老面上依旧不见半点慌乱,有些懊悔地叹了口气,道:“整日奔波无果,一时情急乱了方寸。”
老奸巨猾!沈落月心里冷哼一声,知道纠缠无益,索性对方咏雩道:“方少主,你急忙赶来找人,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的确如此。”方咏雩看向仆妇尸身,“白日里我们进过温泉洞窟,都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硫磺味道,骆宫主和这二人身上气味最重,我回去思量许久,既然骆宫主是被凶手在水池中杀害,凶手身上必定也有这股味道,短短一日间难以消散,若不是凶手逃之夭夭,就是设法令人不起怀疑,她们俩极具嫌疑。”
“可她们不会武……”沈落月忽然语塞,美眸慢慢睁大,“不对,水里有温柔散,武功越高越容易中招,反而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行动自如!”
“不错!”方咏雩转头望着霍长老,“倘若如此,事情就有了另一个疑点,即便此二人能够利用温柔散杀害骆宫主,又该如何从十八名守卫的眼皮子底下活着离开洞窟?我赶去殓房仔细验看那十八具尸首,发现其中五具死于剩下十三人之前,恐怕是有五个杀手混入其中,在仆妇得手之后骤然发难杀掉了他们!”
霍长老眉头一皱:“你如何证明?”
“我来时已经让人赶去客舍,请海天帮的秋娘前往看管尸身,你们若是不信,去县衙找个经验老到的仵作一看便知。”方咏雩淡淡道,“我从小见多了死人,这一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秋娘如今虽然长伴江烟萝身侧,当初也是个响当当的厉害人物,弱水宫同样做着水路买卖,没少跟海天帮争利,当年霍长老与秋娘没少交手过,闻言脸色微沉,却没有发作。
沈落月乐得看他吃瘪,便不计较方咏雩在弱水宫地盘上自作主张一事,追问道:“你认为仆妇跟杀手早已串通,所以赶来问个清楚?”
“是,可惜我来晚了。”
仆妇到底不如死士,即便长出了一副狼子野心,没经历过积年累月的训练,怎么也不可能面对诸般酷刑无动于衷,想来她们自知这点,才会选择服毒。
目睹霍长老在对峙中稳占上风,方咏雩知道今晚是不可能凭借沈落月从他口中逼问一二,索性把自己查到的东西当面说了,在沈落月心里埋下一根大刺,也好看看霍长老接下来的反应。
他不怕狗急跳墙,就怕那狗钻洞跑了。
离开地牢,东方天际已见一线鱼肚白,方咏雩虽然彻夜未眠,却不感到丝毫疲惫。他往客舍走去,果然见到江烟萝已经起了,正坐在院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石玉陪在她身边,不时抬头朝院门口望来,见到方咏雩的身影,焦急的神情终于一松,忙不迭地上前迎道:“少主,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啊?可算是回来了!”
这一声惊动了江烟萝,她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看到方咏雩平安归来,顿时长松了一口气,起身道:“表哥,究竟出了什么事?”
方咏雩屏退了院里其他婢子,接过江烟萝递来的温热蜜水喝了满盏,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只隐去了自己夜探温泉洞窟与昭衍交手的事情。
江烟萝虽然出身海天帮,到底还是个女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