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餐践行饭。
果不其然,当他跟尹湄收拾完厨房,傅渊渟也打包好了疯女人的行礼,其中有不少都是御寒衣物和药材,令薛泓碧心道那地方看来不仅远,还很冷。
江湖儿女没有那些说不完的离愁,尹湄把行礼都搬上了一艘乌篷船,傅渊渟也亲自把疯女人抱了上去,今天格外安静的疯女人在上船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反抓住傅渊渟的手不肯放开,嘴里嘀嘀咕咕地说些没人能听懂的话,苍白清丽的脸上满是惶然无措。
傅渊渟把她的手用力握了握,拿起一件斗篷给她穿好,不厌其烦地温声哄着,直到她破涕为笑,他才伸手在她后颈轻轻一按,疯女人在他怀里悄然睡去,眉宇舒展,嘴角还带着笑。
他把她放进船舱里那张铺好的小榻上,细心地掖好被子,这才依依不舍地下了船,难得对尹湄郑重道:“此去路途遥远,你要照顾好她……她醒来后怕要哭闹,我在那箱子里放了些自己做的小玩意儿,你记得用来哄她,过不了两天她就会把我忘了。”
尹湄大抵也没想过这叱咤风云的大魔头会有如此一面,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同样郑重地应了他,又朝薛泓碧挥了挥手,摇起船桨顺水而去了。
直到眼前彻底没了那艘小船的影子,傅渊渟还站在岸边眺望,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座饱经风雨的石像。
薛泓碧忍了一个月,如今总算能够出口问道:“她到底是谁?”
“她啊……”
傅渊渟冷峻的神情缓缓融化了,他望着小船消失的方向,手里还攥着疯女人给他编的彩线手环,那手环编得拙劣古怪,色彩大红大绿伤眼极了,可他自打戴上就没再取下过。
冷雾中,他慢慢闭上眼,低声道:“她叫白知微,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
薛泓碧愣在当场。
他从小就记性好,连四岁时发生的事情都还有印象,自然不会忘记一个月前傅渊渟说过的话,尤其那时在他口中,“白知微”这个名字能与玉无瑕和季繁霜相提并论,且与凶名在外的两人相比,号称“太素神医”的白知微显然偏向正道。
正因如此,薛泓碧才不敢置信。
太素神医白知微是当年的武林三美之一,容貌倾城又神术佛心,江湖传言众说纷纭,却没有人说白知微半个不是,她不是救苦救难的神妃仙子,却用一手医术与阎罗争命,平生救得无数性命,更敢在敌军攻城时赶赴边关救死扶伤,在黑白两道都广结善缘,不少医馆里还有人供奉她的长生牌,愿她健康长寿,一生顺遂。
可惜苍天未曾庇佑好人。
有关白知微的诸般传说皆在十二年前戛然而止,那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谁也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只知道从那以后没人再见过她,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退隐了,却没有人想到她会变得又疯又傻,带着半身残疾藏在这水泽深处,浑浑噩噩地活了这些年。
刹那间,薛泓碧脑海中浮现那张懵懂痴傻的脸庞和那双细瘦无力的腿,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犹如走马灯般飞快闪过,缓缓定在了傅渊渟与玉无瑕身上,一时瞠目结舌,完全不能揣测这段曲折复杂的关系。
最终,他只是哑声问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我。”傅渊渟的声音轻得仿佛能被风吹散,“十二年前,她挨了我三掌一鞭,侥幸死里逃生,却是武功尽废,脊骨寸断,脑中积血难清,从此不能行走也不识事理。”
薛泓碧亲眼见过傅渊渟一掌拍断金石,也见过他一鞭子连人带马抽碎成块,挨他三掌一鞭还能活下来的人必然内力深厚,可也仅是活下来罢了。
他说白知微是自己最爱的女人,又亲手把她摧毁了。
恐惧如同毒蛇在背后窜来扭去,薛泓碧下意识退了两步,低声问:“她有何对不起你?”
话一出口薛泓碧自知不对,这一个月来傅渊渟对待那疯女人可谓无微不至,除非是个瞎子,否则没人会错看他的万分珍爱,如果她早已背叛,以傅渊渟的性格怎会如此?
“那一日你问我此生有几件事问心无愧,有几个人不曾辜负……我想了这么久,今天总算能回答你了。”傅渊渟终于看向了他,“一件没有,一人也无。”
白知微没有半点对不起他,唯有傅渊渟负她至深。
被薛泓碧这个小辈当面质问的时候,傅渊渟不是不恼怒,可他在那一瞬间忆及平生,万千人影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留在他身边。
他这一生当真没做过一件问心无愧的事情,也没留住一个不曾被他辜负的人,哪怕是生他养他的至亲父母在世时,他也不曾回报过半点恩情,到后来子欲养而亲不待,唯以仇人鲜血祭扫坟前,可那血不止为了安魂,更为了铺开他脚下的路。
爱他之人被他践踏真心,他爱之人因他生不如死,亲手教养的徒弟与他反目成仇,曾经忠心耿耿的部下如今阳奉阴违,就连昔日生死与共的至交好友也相隔天涯,殊途难归。
傅渊渟不只是天下第一的魔头,更是天下第一的负心人。
薛泓碧见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