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和我说。”
陈盼之因手腕处突然受到的牵制,而下意识地回头。
她被宋医生的眼神紧锁。他的眼神莹莹清澈,似月光流水,一顷无波,里面装着的,是耐心,是包容,是循循善诱,还有的,是遮掩不住的期待。
他在期待她的倾吐。陈盼之如何看不出?
可是今夜的篇章那么跌宕,十年的故事那么漫长,我要怎么说呢?连我自己都还理不清楚。
更何况,宋医生你知道吗?
你现在的眸光和刚才萧意看我样子好像,真的太像了,像得我如同难以面对他一样难以招架你。
所以我该如何开口?又何言倾诉?此时此刻的我,甚至无法像从前一样心安理得地享受你我的亲密关系。
我需要一点时间,也需要一点距离。
“宋医生,你别问好不好?”满腔的伤怀被锁在了唇边,却如藤蔓般肆意地铺满了眼底。
音落垂眸,泪珠滴落,每一颗都敲击在宋景明心上。他读了那么多医书,却是今天才知道原来看着别人流泪,也会感到疼痛。
不说就不说吧,算了。
宋景明终究还是不忍,松了陈盼之的手腕,走上前一步,长臂一揽,将她的脑袋压在了自己胸口,手掌在她的后背轻轻拍着。
“好,我不问。”
却不想,这一句体贴反而惹得陈盼之的眼泪更如泉涌。
陈盼之哭得凶,宋景明抱着她不知道安抚了多久。
两个身心俱疲的人,在黑夜里相拥。
宋景明不放心她一个人上楼,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前,嘱咐她“好好睡一觉”,看着她关上家门后,这才回到车上。
1:00点了。
宋景明坐在驾驶座上揉捏了许久的眉心都没能缓解自己的疲惫。
楼上陈盼之的窗户由明转暗。车子徐徐启动,经过矮丛。
掩映在灌木丛里的石凳坚硬冰冷,如磐石般牢据于此。
刹车太猛,猛得宋景明被安全带狠狠拉回,砸进椅背。他此刻心中的阵阵颤栗难以言喻。
他想起来了。
方才在饭店门口惊鸿一瞥的那个人,方才陈盼之久久注视着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夜夜在陈盼之窗下买醉的人啊。
上次夜深,那人黑衣黑帽,只见侧脸;今□□着鲜亮、面庞全露。两面反差太大,宋景明反而一时没有认出,但那深沉如墨又郁郁的眉眼,分明就是他。
所以,竟是为了他吗?
盼盼,今夜你是否就是因为他忘记了我?是否就是因为他,连方才相拥时,你的双手都冷漠旁落?你把双眼一遍又一遍得哭得通红,也是因为他吧。因为他,你甚至都不肯多对我说一个字。
宋景明仰头靠在椅背上,忍不住苦笑。
刚刚被陈盼之的泪水浸透的衣襟,此刻还是深色一片,风一吹,凉得透心。
华亭清苑1501。
入户玄关处,还摆着两双拖鞋。一双是宋景明的,另一双是他给陈盼之留的。
其实不止拖鞋,还有洗手台上她的牙具、厨房里她喝水的杯子,就连她在这留宿时穿过的运动衫都还整整齐齐地安置在她睡过的床头。
衣服是男装的款式,只因她穿过,就连衣料都变得更柔软了一些。
宋景明本想收进柜子里,但终究拿起又放回原位。
这间屋本是他的睡处,但自陈盼之留宿后,宋景明就一直睡在隔壁房间里。这个屋子好像专门留给了她一样。
但今晚,他走进了这间屋,却好像不太有力气再离开。
也许是因为太累了吧,宋景明合衣躺下,她的气息盈鼻,却是睁眼到天明。
今夜,无人好眠。
第二日清晨,徐英华熬了清粥叫女儿起来吃饭,然而等了许久才见陈盼之的闺门打开一条缝儿,露出一张憔悴浮肿的人脸来,差点没把她手里的粥勺惊掉。
徐英华吓得够呛,连忙上前去探女儿的额头:“胖儿啊,没事吧?”
陈盼之昨夜流尽了的半载的眼泪,这会儿脸肿眼更肿,但又不好对母亲解释,只好随口扯了个谎,说是昨晚睡前喝多了水。
徐英华一边往冰箱里去倒腾冰袋,一边纳闷:这丫头从小也没见睡前喝水的习惯啊。但她今天赶着出门,也没放心眼深究,把冰袋隔着毛巾呼在陈盼之脸上后,就忙交代她这两天好好照看阳台上的花花草草。
南屿老家院子里的葡萄是晚熟的品种,徐英华和老陈每年这时候都要回去采摘、打理,一半分给四邻尝鲜,一半留着老陈酿酒,够忙活小半周的。
陈盼之昨夜心里翻江倒海,哪得好眠,被母亲唤醒时才刚刚睡着不久,此刻脑疲身累,心如乱麻,哪里有心思听母亲念叨,只满口胡乱答应着,敷着冰袋塞了两口粥。待徐英华收出门后,她便又栽回了枕头里。
可晨光已张,不容倦意,许是因为心头压着事,陈盼之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