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赑屃绕过一方矗立的海崖,顺着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岸。海风烈烈。视线转过礁石,礁石一隅静坐着名年轻女子,衣衫略微狼狈松散,如云乌发轻挽,她迎着海风,转过视线,恰巧对上他的。
女子嫣然浅笑,站起身来,正是埃布图拉斯。赑屃垂下眼帘,掩去某种思虑,过得一瞬,终迈开步子走上前去。近前瞥过女子笑容,再是垂眸扫过她手中轻握的“一见喜”与“伽蓝叶”,赑屃俊眉轻蹙,问道:“你受伤了?”他着急打量,“伤到哪儿了?”
埃布图拉斯见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地抿唇而笑,“不是我。”她轻喟,“路上遇见一个孩子,被蛇咬了。便采摘了些草药,帮忙救治。这些药是多出来的,我觉着好看,就带过来玩耍。”
赑屃摸了摸宽大的植物叶片,唇边绽开清浅笑意,“倒不见得有多好看……你喜欢就好。”
“……怎么一个人走到这里的?”他扶着埃布图拉斯坐下,手拈起她鬓边的一抹乱发,挽到一侧与其余发丝系好。
低下头,方发觉少女只趿拉了一只鞋子,另一只想必是慌乱中,不知遗失到哪儿了。觉察到赑屃的目光,埃布图拉斯反应过来,忙放下长裙,将伤口一遮,身体往后一缩,“一点小伤,无甚大碍的。”
赑屃轻叹,蹲下身子,去看她的伤口。嫩白的皮肉布满一道道血痕,混着泥沙。他从怀中掏出一瓶伤药,几根棉棒,“礁石上尽是死去的海蛎贝壳,锋利得很。你该在岸上等我的。总不会叫你等上太久。”
脸已经红到后耳根,埃布图拉斯嗓音轻轻地,“知道啦。……这些伤口,我,我自己会处理的……”
赑屃此刻也觉得有些逾矩了,轻咳了一声。他把药递给微,仍不放心地嘱咐,“那你记得稍后自己处理下……”
埃布图拉斯轻轻应下。良久,忽觉赑屃的眼光一直凝在她脸上,不由回避视线,转身嗔道:“你,是否有话要对我讲?怎的,一直盯着人瞧。”
赑屃淡笑,轻道:“有许多话想问,又觉得没有必要问。”他牵过少女的手,垂首低语,“多想与你一道静静地坐在这儿……”
埃布图拉斯扮成微的模样,自然知道眼前男子所有的甜言蜜语倶是对着原来的那个少女,内心不免涩然。她凝眸巧笑,模仿着微的语气,“谁阻拦你坐在这儿了,便是坐上一天一夜又怎的?”
赑屃笑了笑,拖长了语调,“夜里的虫子可是很多的!”
佯怒拍了一下赑屃的手臂,其乐融融间,埃布图拉斯想到什么,笑容微敛。她慢慢靠到赑屃的肩膀上,眸光似乎有些忐忑,“赑屃,你……你就不问问我……”不问问我,刚才去了哪里,又是怎么一人走到东海边的吗?
她早就想好了托辞,没料到赑屃摇了摇头,“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微,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问。”
一如他们两人初遇时,每个人内心怀揣着不少隐秘,惧怕对人言说。或许,时机到了,他们会坦白以告。又或许不会,糊里糊涂地相携走过一生……
“六哥!”旖旎时光突然消散,螭吻顺着赑屃的来路上岸,意外撞见两人,不由笑言:“看来,不久之后,我就要有一位大嫂了!”
眼前女子见到他,急忙掉过脸去,仿佛是姑娘家面薄,被人撞见亲昵的场景,羞涩地想把自己整个人藏起来。
匆匆一眼,恍若相识。螭吻奇怪地眨了眨眼。
“九弟,二哥接风宴,你怎么不帮母后筹备,反到岸上来?”
“我久久不见你们办好事情下来,自然要到岸上寻你一寻。”螭吻挑眉,挪愉地看向他们二人。
赑屃搂着少女,正要宽慰两句,安排她与螭吻认识,却不想她怎么也不肯掉过身来。
螭吻体贴姑娘家的心情,遂笑叹一声,“母后拉着二哥准备这准备那,我帮不了什么忙,遂上岸来闲逛。海底憋闷得很!”
他的视线在两人间转过一圈,脸上挂起调皮的笑。他朝埃布图拉斯作揖道:“不知大嫂来自那片河流海域?与我这唯唯诺诺的六哥又是如何相识的呀?”
赑屃摇头,转向埃布图拉斯宽慰道:“我这九弟,年龄最小,说话向来如此,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我自然不会与小孩儿一般见识。”埃布图拉斯淡淡回应一句,拿眼角睨了螭吻一眼。
这个眼神可把螭吻气的不轻。当然,他比之百年前的自己,更多了份忍耐。当下也只轻嗤一声,走到埃布图拉斯身侧坐下,佯装赏景。余光扫到少女的神态,一股熟悉的感觉骤尔袭上心头,他撇过脸,恰好对上埃布图拉斯的眸光,“你!”他震惊地站立起来。
这声恍若相识的“你”着实令埃布图拉斯吃惊不小,惶恐的滋味一霎袭来。赑屃见状奇怪,只道螭吻又耍什么把戏。埃布图拉斯起身,轻轻拽了下赑屃的衣袖,“我想去集市买双鞋子,你陪我去吧……”说罢,不顾螭吻,拉起赑屃,飞步离开了。
埃布图拉斯悄然侧身,隔了不远的距离,螭吻的口型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