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中干干净净,火烧还是昨日的样子,被放置在装满水的木盆中。
唯独灶台上,有一个不大的陶碗,里头盛着些凝固了的红烧肉。
明谨儿怔住了。
她今日一睁眼,便惋惜那红烧肉一口都未曾能吃进肚里,如今瞧着这满满一小碗红烧肉,眼眶热得慌。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明谨儿一转身,便瞧见了沈母。
“老二此时已去书院了。”沈母说着,将手中的灰布包递了过去,小小一个,“锅中有给你留的粥,边上贴着个玉米面饼子,你吃了吧。”
明谨儿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下意识接过了布包,又将其打开了。
一个小小的瓷瓶在里头,最上面塞着团通红的布。
这瓷瓶瞧着便不是沈家会有的。
“每日擦两回,擦三日便成了。”沈母缓缓开口,“这是从前我买给老大用过的,也不知还管不管用。”
她将瓷瓶给收了起来,对昨日的事儿,是彻底不在心中对沈母怨怼了。
既然当真要与他们做一家人,磕磕碰碰便也是正常的。
有时连牙齿都会不当心咬到舌头,更别说是大活人了。
明谨儿点点头,“谢谢娘。”
“这红烧肉你午时再热了吃,现下吃了,恐怕你泻肚子。”沈母未曾回应,但那紧绷的面容,显然松了些,“今日的午膳,便让大宝送去。”
明谨儿舀粥的动作便一顿。
哪儿能不去镇上!
她急得不行,开口便是否决,“不用了,娘。”
这话一出,灶房中便沉寂了片刻。
明谨儿此时又想到了沈沉奚,原本是想将他说出来,继续当做挡箭牌,可如今……
话还未曾出口,她便觉着有些别扭。
见她不接着往下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母反倒是福至心灵。
“是为了去见老二?”
昨日他们二人之间,可是让沈母好好地放下了心。
沈沉奚从来恪守礼节,未曾与哪个姑娘家如此亲近,瞧着似乎是心中也有明谨儿。
沈母不知他们之间的银钱往来,便只当作是两情相悦,连眉眼都染上了几分笑意。
“是了,被娘瞧了出来。”明谨儿垂下脑袋,忧心被瞧出来她的心虚。
“罢了罢了。”沈母摆摆手,倒是显得乐意至极,“你执意要去,我老太婆又如何会拦你?不过老二家的,将午膳送了不要久待,耽误老二温书。”
“我知晓了,娘。”明谨儿乖巧回应。
沈母前脚出了灶房,后脚她便夹了几块儿肉放进糙米粥里。
说笑呢,已然等了不知多少时日了,如何再等到午时!
明谨儿将肉块儿闷了下,热了后便急忙塞到了嘴里。
肥瘦相间的红烧肉,甜而不腻。
虽说调料少了些,但如今这猪肉可都是土猪,嚼着都要更香一些。
几块儿下肚,明谨儿未曾能够忍住,又是一块儿入碗。
可随着她夹起肉块儿,碗底绿油油的颜色,便入了眼。
明谨儿的动作一怔,她用筷子将表面上盖着的红烧肉都给扒开了。
瞧着满满一碗的红烧肉,竟然只有最上头是真的肉,下面不知是何处采来的杂草!
怒火蹭蹭冒了出来,明谨儿便是不想,都知晓这事儿是谁干的。
沈母向来不碰灶房中的事儿,如今更是身子不舒坦,方才从灶房走出去的步子,都显得有些许沉重。
这事儿,便只有刘氏能做,也只有她会做!
“怪不得呢。”明谨儿此时倒是明白了,“我还当是幡然悔悟,原来是暗中使了手段,刻意要惺惺作态来恶心我!”
她又往碗中瞧了眼,还好杂草上未曾沾了泥土,不然这红烧肉吃下肚子里,也不知会不会闹肚子。
明谨儿将余下的肉块儿往锅里一倒,就着粥搅了搅,便盛出来了。
至于为何不直接将陶碗给沈母看……
一是因着沈母身子的缘故,二是明谨儿心知肚明,刘氏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只要她咬死了不认,这沈家八口人啊,如何才能说准了是刘氏?
那不如暂且按兵不动。
明谨儿可并非软柿子,她往日都是觉着原主亏欠了沈家,而她又得住在沈家中,才忍了又忍。
再后面是因着大宝。
“我忍你让你,谁知竟让你越发不知廉耻!”明谨儿禁不住骂了句,她低头吃起了粥,目光则时不时落在灶台上的陶碗中。
她才吃完,便听见院落里传来说话声,静神一听。
“我接了个活儿。”沈父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十足的喜意,“明日便带着沉安去砌泥瓦!”
“这是接了哪家的活计?”沈母仔细问了,“可好相处?”
“是里正家的!”沈父说这话时,竟有些骄傲蕴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