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幽的一处边邑小镇,如今遍插百越旗帜。
金羽好整以暇,端详着对面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陆允良。
“奇怪,据我所知,陆将军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这种时候就这么愚笨?”
类似的话陆允良早已听过无数遍,此刻半死不活的,连啐一口金羽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是一些边防图,军力分布什么的,陆将军肯定随手就能画出来。”
金羽啧啧叹惋,“再说了,你那些虾兵蟹将看见你被捉,逃回去肯定也会立刻更换原本的边防,你执拗个什么劲儿,非要受这些皮肉之苦?”
陆允良还是垂着头,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有意思。”
金羽笑了一声,示意周遭几名看守退出去。
这些看守都是百越人,本不想搭理金羽,但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得一阵心惊,慌不迭地跑了出去。
金羽四处瞧瞧,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坐着,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笑眯眯地继续套近乎:“哎呀陆将军怎么不理人啊,说说场面话而已,你好歹给点反应。”
见陆允良依旧不理,金羽叹了口气,“那我还是和陆将军聊些别的吧。”
“不如,”他托腮想了想,“不如我们聊一聊容长雪?”
原本濒死状态的陆允良,倏然间睁开了眼睛。
其实也算不得睁开眼睛。
他的两只眼眶早已青紫泛黑,左眼肿得高高的,已经完全睁不开了,还有瞎掉的风险。
右眼也只是勉强睁开一条缝,让金羽觉察到他有在听着前者叨叨。
“咦?早知道这个名字这么好用,早些时间我就告诉百越人了。”
金羽轻巧跳下桌,站在陆允良面前,“陆将军可知我是谁?”
陆允良艰难地用半残眼睛打量了他片刻,出口的声音艰涩嘶哑:“容兄弟和世子爷可有仇怨?”
百越之所以能活捉他,面前这个少年居功甚伟。
早在他被打下马陷入重围,企图自刎又被飞箭击穿手臂的时候,就听到了察察干唤这少年“世子爷”。
当今古幽受得起这一声“世子爷”的,便只有溍水王一脉的嫡次子了。
至于为什么堂堂古幽异姓王的世子,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陆允良也不是个傻子。
狼子野心之辈,乱政违逆之徒。
听到陆允良反问自己,金羽很认真地想了想,勾唇一笑:“我与长雪倒也没有大的仇怨,若是她愿意送上门来让我啖肉饮血,我便不会和她生气。”
陆允良沉默了。
他喉间溢出一声破碎的叹息,旋即闭上眼,再不愿和金羽多说。
………………
站在街道上,看着门缝窗缝里古幽子民仓皇畏惧的眼神,金羽觉得分外索然无味。
他那奇怪的胜负欲好像都被陆允良的一声叹息吹走了。
晃晃悠悠走出去好几条街,蒯信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己主子又窜出去惹是生非。
却又闻小戏楼里传来一声黄梅调,须臾间吸引了金羽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流动的戏班子,常年四处游走混口饭吃,倒霉就倒霉在刚好到了这座小镇,又恰逢百越掠夺城池。
如今还被百越兵从藏身之处扯出来,逼着给他们唱黄梅戏。
“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呀!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金羽听过这段词,《梁山伯与祝英台》在民间广为唱诵,早年他四处为非作歹,也附庸风雅去听过不少戏曲唱词。
当时只道是寻常,不想经年之后再听,竟然有了不同的意味。
他脚下步子一停。
戏台上的梁山伯继续唱道:“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这句话仿佛一把利斧,顷刻劈裂了金羽的心门。
他用力按压着心口,依旧觉得痛得撕心裂肺,扭头“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蒯信见状,疾步跟了上来一把扶住金羽,抽出绢布帮他擦去嘴角血丝。
“怎么了?主子,怎么了这是?”
他扭头一看,注意到戏台上的二人,稍稍疑惑后便了然于心。
蒯信刚要安慰几句,扭头却发现自己主子伏在他肩膀上,在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浑身发抖,眼睛弯弯,唇角扬起诡异的弧度。
笑声止住的时候,金羽眼神彻冷。
“阿信,我有何不敢看观音?”
………………
这次借道江北,季廷恩没有一句废话,带了人一路相送。
临别的时候,他冲慕容冰拱了拱手:“长雪送来的花酿酒分外好喝,一路保重,廷恩在江北恭候凯旋,届时定与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