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还飘着小雪,南安城内各个巷子已是锣鼓喧天,街上的吆喝声伴着小儿嬉笑打闹的声音,连公主府内都听得一清二楚。
慕容冰神情恹恹地歪到屋中央的软榻上,视线随着屋里贴窗花的琼琚移动,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她昨晚听康王说了那么多,睡得又晚也没睡好,一大清早又被叫起来坐马车回府。路上困得直打盹儿,最后还是额头抵在琼琚掌心睡了一路。
青圭有样学样地坐在她对面嗑瓜子,慕容冰扫了他一眼,没搭理他,俩人就一起坐着看琼琚贴窗花。
赤璋来来回回在门前过了三趟,每一趟都看见青圭坐在那儿“咔嚓咔嚓”嗑瓜子,忍无可忍道:“青圭大爷,您能不能动动您那金贵的身子,过来帮我们干点活儿?”
青圭委屈巴巴地站了起来,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问他:“你为什么只说我,不说小殿下?”
赤璋简直要被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气疯了,当即骂骂咧咧地拎了扫帚进来就要揍他:“小殿下睡得晚,你也睡得晚吗?”
青圭一听就更委屈了,嚷嚷道:“祁昱那个神经病看书看到丑时,我倒是想睡,我睡得着么我!”
俩人绕着慕容冰斜靠的软榻绕了几圈,青圭猛地一顿,被赤璋一扫帚抽在屁股上,也顾不得疼了,狐疑道:“小殿下睡得晚,大哥你怎么知道?”
正在贴窗花的琼琚闻言手臂一僵,“啪”地将手里的窗花扔到桌案上,转身盯了过来。
慕容冰又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和青圭对视,奇怪道:“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你跟祁昱下棋盘盘输,玩不过还跑到赤璋面前告黑状。”
青圭被她揭穿,只萎靡了一瞬间,眨眼又起身子活动活动脖子,凑到赤璋面前,笑容逐渐扩大:“大哥你不会……”
他不怀好意的笑脸几乎都要贴上赤璋的鼻尖儿,赤璋由着他凑过来,眸子微眯也露出一个笑来,等着青圭说完。
青圭得意洋洋地继续道:“你不会在偷窥小殿下睡觉吧?”
赤璋轻呲了下牙,看上去并没有生气,只是轻声赞扬:“好得很。”
没等他一扫帚打出去,青圭从善如流地往后一躲,麻利地手脚并用从房门里蹿了出去,贱兮兮的笑回荡在整个屋子里。
赤璋紧跟其后,暴怒道:“老子今天不仅要把你腿打断,还要把你这颗狗头拧下来!”
他俩追打出去,琼琚重新拾起窗花,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小殿下昨晚睡得很晚?”
慕容冰久久没有回答。
久不见她言语,琼琚紧张地后背都僵硬起来,抚平窗花褶皱的指尖微微颤抖。
有些事是不该问,不能问的。
却听慕容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琼琚迟疑地转过身看她,就见这小公主掩着唇,笑得眼睛弯弯,一派坦然。
好像自从荆泽去后,她就鲜少笑得这么开怀。
琼琚不知所措地躬了躬身,低声道:“婢不该问的,小殿下全当婢没有开过口。”
慕容冰淡淡道:“没什么不能问的。”
她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脸上还带着倦容,伸手捏着铜火箸儿拨弄手炉里的灰烬。
“如今朝野不宁,小皇叔信不过旁人,自然只能和我商量些秘事。”她蓦地加重了语气,“琼琚。”
慕容冰抬眼扫过来,直视琼琚的眼睛,一字一顿笃定道,“我们要谋划的,并不只是小小南安城,我要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
年夜饭是康王主厨的。
自慕容冰记事起,这位小皇叔就烧得一手好菜,她那几道拿手的糕点还是康王手把手教她制作的。
据说这桌饭菜还有青圭帮忙,祁昱拿着筷子垂着眼帘迟疑了很久,被镂月再三催促才试探着夹了一块烧茄子入口。
镂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祁昱默默将茄子咽下去,轻督她一眼。
见他没事,镂月兴奋地大力拍打他的后背,招呼众人:“吃吧吃吧,祁哥验过毒了,没事了大家可以吃了。”
祁昱被她拍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康王坐在主位,左侧慕容冰右侧赤璋。他笑盈盈地看着小辈们疯闹,夹个菜都要筷子争抢几番,突然低叹了声:“真好啊。我倒是挺羡慕你们能整天在一起,像一大家子的兄弟姐妹。”
可不是吗,他自己和哥哥姐姐们的年龄相差太多,幼时就很难有共同语言,更何况他们多数早在同一年相继殒命。
慕容冰给他斟上好酒,笑道:“小皇叔若是喜欢热闹,大可多来南安几次。”
康王闻言叹道:“南慕容事务繁杂,轻易无法脱身。”
他端起酒杯转向赤璋,恳切道:“赤璋公子,慕容枳敬您一杯。”
赤璋恭敬回礼,客气道:“康王殿下抬爱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一同大笑起来。
趁康王和赤璋推杯换盏,青圭贼兮兮地避开赤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