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城,转过几道弯后便到了太傅府门。
陶让一早就飞鸽传书命人备好朝服,马车一到,管家便将顾晏迎了进去,热水热茶伺候着。此时,天还未大亮,还能歇息片刻再进宫。
对于自家大人夜不归宿这件事,管家并没有多嘴。
主子行事自有一番道理,他们遵令便是。
顾晏在庄子上并没有睡好,因为他认床。即便被褥床架子都是新的,他依旧觉得不自在,愣是睁着眼睛躺了一夜。此刻,他双眼熬得通红,血丝翻涌,精神看起来有些不好。
“大人这是怎么了?”管家偷偷地问陶让。
陶让打了个哈欠,亦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还能是为什么,换了地方睡不着呗。”
提起这茬儿,管家就忍不住埋怨他道:“你没带逍遥丸吗?”
“侯爷临时决定出城,根本来不及回府。”陶让的表情很无辜。他平时都一直随身带着各种药,偏偏昨儿个出门的时候不小心刮坏了衣裳,不得不重新换了一身,就把药落下了。
“你啊你,真是没记性!”管家数落道,而后又忍不住感慨。“要是府里有个女主子该多好!起码大人身边有个知冷知热心疼他的人。”
“这话你跟侯爷说去。”陶让摸了摸鼻子。
他可不敢触主子的霉头。
管家没好气地瞪他。他何尝没劝过,奈何顾晏对娶妻之事一直不上心,说得多了,反而惹得主子不痛快,便不敢再进言了。
“就算不娶妻,纳个通房也好啊......”管家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自家大人已经二十又五,换作是别个府上的公子,孩子都好几个了。
陶让身为顾晏的贴身侍卫,多少知道一些主子的心思。只是,他不敢往外说,必须烂在肚子里。“你帮侯爷打理好府里的内务就行了,瞎操什么心!”
“能不操心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那也得侯爷愿意!”
两人在门口嘀嘀咕咕的,见到顾晏出来,这才闭了嘴。
顾晏眼风扫了两人一眼,径直出了门。
今天并非休沐之日,他还得入宫为小皇帝讲课。
陶让惊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城外,梅庄
沈嫣亦是一夜无眠。
倒不是换了个地方睡不着,她是愁的。顺利地出了宫,也与楚家舅舅商量好了假成亲的事,可怎么回宫却成了问题。
这一着急上火,自然就了无睡意。
看着她熬红的双眼,楚父十分心疼。“公主莫要着急,先喝口茶润润喉咙。”
沈嫣端起杯盏,忽然想起件事来。
她依稀记得,昨儿个在偏厅招待顾太傅时,她随手端起桌子上的茶就饮了一口。当时,顾太傅主仆二人的表情有些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后来,看到管家端着个新的茶杯进来,她才后知后觉发现拿错了茶碗。
想着她竟与顾太傅公用了一盏茶,沈嫣的脸就如同火烧一般。
“公主脸红的厉害,莫不是发热了?”楚父对这个外甥女关爱有加,见她有些不对劲,立马就发现了。
沈嫣故作镇定,摇了摇头。“兴许是穿多了,有些热。”
热吗?楚临安看了看窗外阴沉沉的天,不自觉地拢了拢袖子。
今儿个风大,他还觉得穿少了呢。
沈嫣怕他们瞧出什么异样来,于是起身道:“有劳舅父雇辆车送我去苏府。”
沈嫣左思右想,唯有向武陵侯府求助。
尽管她不愿意给他们惹麻烦,但事到如今,能帮得上忙且愿意帮忙的就只有苏家了。
楚父点点头。“马车早已备下,公主宽心。”
顿了顿之后,楚父忍不住开口问道:“武陵侯府那边,当真肯帮这个忙?”
倒不是楚父瞎担心,实在是人心险恶,隔着一层肚皮,始终无法真的安心。他来庄子上的事,连楚夫人都瞒着,更何况是非亲非故的苏家?
沈嫣心里也没底,但却表现得十分泰然。“苏家姐姐与我是手帕交,我信得过她。”
楚父见她如此笃定,便没再说什么。
马车晃晃悠悠地进了城门,又晃晃悠悠地来到苏府。沈嫣不便出面,便仍旧以丫鬟的身份跟着楚家父子一道去拜见苏侯爷。
楚家是富商之家,又是公主的舅家,苏府这点儿面子还是会给的。
沈嫣去过苏府几次,对府中的地形还算熟悉。绕过影壁趁人不注意,她偷偷地混进了内院。沈嫣一路上低垂着头,生怕被人发现。好在一路有惊无险,顺利地摸进了苏卿月的院子。
“站住,你是哪个院子的?五姑娘的闺房也是能随便进的?”苏卿月的丫鬟锦心眼睛毒的很,看到有生面孔靠近便出声喝止。
沈嫣朝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唤道:“锦心姐姐,是我!”
锦心微微一怔,继而认出沈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