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妆容精致,面相威严的盛装女子是倚翠楼的掌席楚卿卿,人称楚四姐。
这条街上每一户里都有一个管事的大娘子,尊敬的称之“掌席”,民间就叫“花魁”。掌席卖的不是笑也不是艺,能当上掌席靠的不是姿色才艺,而是如簧巧舌,善舞长袖。掌席要定夺楼内的大事小情,要在官员升迁、进士谢师之类的大宴上留下深刻印象,要想方设法在“高手如林”的纨香径争得一席之地。
作为纨香径上第一青楼倚翠楼的掌席,楚卿卿的冷静、谨慎更要胜于旁人,对每一个可能的意外都要严阵以待。
顾瑂是她等了好几天的一条大鱼。
那天香雪铺的掌柜急匆匆来找她,问她是不是写错了送货日期——胭脂铺的掌柜很清楚这胭脂必定要在今天送到。从那时起,楚卿卿便在等着今天。她想知道:是谁这样平白无故改了倚翠楼的货单。
改日期,无非是不想让香雪铺的人在这天来,不想让他们的人来,多半是有人想来。所以,顾瑂自踏进倚翠楼的那一刻起,一举一动都在楚卿卿的视线之中。
现在鱼儿准备脱钩,那她楚卿卿就要收线了。
“说说吧,改货单混进倚翠楼有何图谋。”楚卿卿好整以暇看着她,一双凤目犀利如刀。
宋楫拦在顾瑂身前,阻断了楚卿卿的视线。他抱臂笑看着楚卿卿:“你还没资格问我。”
楚卿卿柳眉一竖:“倚翠楼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你拦不住我。”宋楫言简意赅。
楚卿卿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这有什么听不懂,”宋楫轻笑一声,“就是请你让开,别惹麻烦。哦,”他又拿出一锭银子丢在地上,“酒钱。”这银子的成色分量显然远高于所谓酒钱。这一举动虽是息事宁人的意思,却不乏我行我素的挑衅态度。
楚卿卿虽是青楼女,多少达官贵族与她交好,进得楼来无论身份都要给她几分薄面,自任掌席至今,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
楚卿卿脸色变了,咬牙切齿道:“好啊,敢在倚翠楼撒野。我没资格问你,还有衙门问你,我倒要看看京衙给我什么解释。”
若让京衙知道,此事便解释不清了,顾瑂暗自一惊,残存的酒意消得干净。
“等一下!”顾瑂拦道,“他有些醉了,四姐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我说。”
宋楫闻言看了顾瑂一眼,耸肩一笑,什么都没说。他从不会反驳她的决定,无论她想怎样,他只需要保证她成功。
“我们到倚翠楼是为了一个凶案,有人证实,倚翠楼藏凶。”顾瑂声音温和,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她有自己的小心思,上来搬出这样一个大名头,想先唬住楚卿卿,探一探她的反应。
果然楚卿卿瞬间脸色苍白,而且反应比顾瑂预想的还要大。
顾瑂敏锐感觉到,楚卿卿的反应并不仅仅是担心倚翠楼卷入什么案子,更像是被戳中了某些痛点。
难道她真知道穆择案的凶手在哪?
顾瑂心中一凛,继续试探道:“四姐这副模样,想必是知道我为何而来了。”
楚卿卿脸色更差,低声道:“所以你果然是特意选了今天过来。”
“当然,今天四姐不订胭脂,我怎么能进来?”顾瑂就坡下驴,理所当然。
这话落在楚卿卿耳朵里如一声惊雷,仿佛正好证实了她的某些猜测:她来倚翠楼果然与胭脂有关,果然是为了怜怜的事!难道她知道凶手是谁……
“你、你知道些什么?!”楚卿卿终于维持不住气定神闲的模样,眼睛迸出火来,逼视着顾瑂。
顾瑂镇定地瞥了一眼她身后的仆从们:“四姐的的意思是……大家一起进来聊聊?”
楚卿卿一愣,自然明白她话中所指,深吸一口气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仆从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筹划了好几天的抓人计划,就这样算了?他们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听不懂吗?!下去。”楚卿卿怒道。
众人见楚卿卿无端发火,不敢再有耽搁,赶忙脚底抹油,各忙各的去了。
顾瑂立在门边,反客为主,向屋内让道:“四姐,请。”
楚卿卿径自走进屋,脚步被心事压得沉重。顾瑂跟了上去,自宋楫身边经过时并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宋楫明白这是“与你无关”的意思。他无所谓地笑笑,走进屋中关上了门,抱臂靠在门上,作壁上观。正如他不会反驳她的决定,他认为该做的事,也不会过问她的意见。
“说吧,凶手是怎么回事。”楚卿卿焦急问道。
“四姐不必着急,我有些事想先问你,”顾瑂慢慢道,“二层西侧楼梯后有一间房,里面香烛浓郁,住着什么人?”
楚卿卿食指敲击着桌面,这一般表示她的不耐烦。她说:“明知故问,你不正是为她来的?”
原来凶手真藏在那奇怪的房间里!可是,这不是太显眼了吗?顾瑂心想。
“为何将他藏在那间房中?”顾瑂不解道。
楚卿卿眉头紧皱:“这是什么话,她就死在那里,我该将她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