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不在面前。
刀在头上。
天山童姥的感觉便是始终有一把刀悬在她的头上。
那种感觉很巧妙——就似乎是在一个风雪漫天的夜晚,孤独流浪的孩子一个人行走在街上,刺骨的风,冰冷的雪,始终压在他的头顶一样。
又冷又饿,无依无靠,天地风雪,茕茕独行。
——这究竟是谁的感受?
——这感受怎么会如此真实?
——是不是因为李不负曾经也同样有过这么真实的感受?
天山童姥猛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一记刀法了。
——她仿佛也回到了小的时候,那时她才不过六岁,还没有遇上她的师父逍遥子,在天山雪峰附近漂泊无依,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冻死。
那时候的她孤独,弱小,又无助。
而天山童姥见到这一刀时,也突然变得十分无助起来。
那种无助并不是面对李不负深厚功力的无可奈何,而是一种心灵上的孤立无助。
李不负的刀法仿佛恰好击中了她的弱点!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本是李不负第一次用这刀法对敌,却刚好就触碰到了天山童姥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刀出心动,这是不是也属一种天意的巧合?
···········
在旁人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慕容复甚至已经看不清楚天山童姥的招式变化。
天山童姥所会武功,纵不比李秋水丰富,却也绝对少不了太多,而这些武功全都融入了“天山折梅手”中,于是其中的招法变化,便不可具体言说,是慕容复所看不透的了。
可这时,萧峰、李秋水、萧远山等高手却总有一种感觉,认为不管天山童姥怎么变幻招法,她都不可能再破解掉李不负的刀了。
就好像小孩子对着天空疯狂地怒吼,却不可能令风雪真的停住一样。
李不负的刀就是风雪。
他的刀变得非常冰冷,非常玄妙,非常静寂。
风吹雪舞,雪落下之后,大地冰封,又归于静寂。
这刀法与他以往用出的任何刀法都不一样。
但这门刀法却不是他此时此刻才创出来的,而是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已在慢慢形成。甚至是他在雪山绝谷的时候,也许便有一点苗头了。
只不过到今日,遇到天山童姥之后,灵光突然流入刀中,自然而然地成了而已。
北风呼啸!
大雪终于压下。
天山童姥横身飘起,手中连变了十二种不同的掌法,连拍在割鹿刀身之上,令人眼花缭乱。
寻常的刀绝不可能禁得住这样的拍打!
但割鹿刀竟还是落下。
一刀落在天山童姥的肩头,没入了进去!
“啊!”
王语嫣惊呼出声,比她更惊讶的是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洞主岛主。
他们本受着天山童姥的一种“生死符”所控制,每年必须服解药,对天山童姥恨之入骨,却又不敢违逆半分。
他们此时心中既想着最好让天山童姥死掉,但又担心她一死,解药便无处可寻。
因而当天山童姥落下时,他们既想往前去瞧瞧天山童姥死没有死,又不愿一拥上前,生怕挡住了李不负杀人的刀!
“宫主!”
灵鹫宫众女一齐抢上前来,想要护住天山童姥,李不负却已如法炮制,将天山童姥点住穴道,扔入少林寺中去了。
“还来我宫主!”
灵鹫宫众女本要列阵攻入少林,但李不负只说道:“你们再往前一步,我便去杀了你们的宫主。”
灵鹫宫众女心系其命,果然便不敢再动弹毫分了。
在李不负连败数大高手之后,场中也没多少人敢再妄动。
这时,萧峰终于站出来说道:“想不到几月不见,贤弟武功竟精进至斯,只是愚兄与带头大哥有深仇大恨,此仇不可不报!”
李不负道:“萧大哥要报仇,自是理所应当。”
听到这话,萧远山与萧峰都放了放心。
李不负又接着道:“只是此时还不行。我答应了那位扫地神僧,不能使少林在今时今日兴起一场大战。”
萧远山道:“何时才行?”
李不负道:“今日过了,若你们要报仇,我决不阻拦。”
萧远山道:“好!”
这时,一直未讲话的玄慈忽叹道:“执法僧执法之后,老衲未必保得性命。所以有些话便先说了。”
萧远山问道:“你有何话要讲?”
玄慈道:“老衲三十年前误信人言,前往雁门关外,伏击阁下一家,实是一桩大罪。那传谣言者,本也是老衲极为信任之人。”
萧远山神色一动,问道:“传谣言者是何人?”
玄慈道:“传谣言者与老衲原是深交,待事后老衲遣师弟去姑苏燕子坞问他究竟时,他却突然去世了。”
萧远山惊道:“这件事情难道本是慕容博所传?”
玄慈叹道:“老衲原以为慕容博先生也是听了别人的谗言。然而今日得知慕容原来是鲜卑后裔,妄图复国,那谣言的意义便不言而喻了。可叹,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