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喜宣了旨却没回宫,而是转道去了裴府。因为他还带着第二道旨意。
皇帝收裴氏第六女为养女,敕封公主爵位,亲拟其封号为“靖宁”。
裴氏举家领旨谢恩,六姑娘捧过圣旨。
“靖、宁二字,皆安定也。”裴孟檀意味深长地对她说:“陛下对你期望甚重啊。”
她轻轻点头,裴大夫人揽着她回去,强作欢喜道:“这是好封号,除却家国安定,也有希望我们阿因平安之意。”
“伯母,阿因明白的。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着吧,免得明日又头痛。”裴夫人近来有头疼的毛病,裴芷因不忍对方触景伤情,就先把人哄着送到正院,才回自己的院子。
她的闺房之中摆着些箱笼匣屉,数量不多,胜在样样精致。虽说嫁妆与和亲所需的一应物事都不需要裴府来准备,但到底是家中嫡女,又受一众长辈疼爱,便按她喜好准备了些能随她颠簸到塞外的家乡之物。
侍女们在做最后的清点,她不想待在屋里,便走到檐廊下想要望月舒怀。
可惜天公不作美,夜空中只有一片片的乌云。
裴芷因仍然在檐下站了许久,直到院外的侍女进来通禀,有人求见小姐。却是本该远在稷州荔园的祖父身边的管家。
她吃了一惊,心中升起不好的猜测。
管家披着蓑衣站在院子里,及时地躬身笑道:“老奴奉太爷之命而来,太爷身体康健,六小姐大可放心。”
“爷爷没事就好。”她松了口气,眼看着天要落雨,便请老管家到檐廊上说话。
从稷州跟来的还有好几个护卫,护着两个大小不同的箱子。
管家随手点了两人将东西取出来,捧到六小姐面前,而后解释道:“太爷算到六小姐这几日就要出塞,特命我等星夜赶来,为六小姐送上践行之礼。”
他抬手指向第一样物什,却是一张漆黑的古琴,“此琴名为‘凰眼’,由七百年桐木所制,乃是太爷珍藏的七张古琴之一。其中一张在此前送给了四公子,六小姐应当知晓。”
裴芷因自看到那张琴时便怔住,闻言幽幽说道:“是,我知道,我曾经很羡慕四哥有爷爷给的琴,也很喜欢这张‘凰眼’。”
管家再指向第二样物什,那是一把银灰色的短剑,“此剑名为‘未展眉’,乃太夫人生前佩剑,玄铁淬制,削金断玉,六十年来锋利如初。”
“太爷说,”他叠掌一礼,“请六小姐从琴与剑里选一样。”
“爷爷他……”裴芷因说着伸出手,想去摸摸那张古琴,伸到一半又顿住,目光移向那把短剑。
忽地惊雷乍响,老天爷毫无预兆地直接泼起了大雨。
簌簌雨声里,少女收回手,看着管家坚定地说:“我都要。”
后者微微笑起来,“太爷说,若是六小姐都要,那就都是六小姐的了。”
他示意此间的侍女把古琴与宝剑都收走,“太爷还说,若是六小姐选了琴与剑,就把这句话说给您听。”
老管家再一次阖掌深揖,将数千里外老主人的叮嘱转述给他的血脉。
“六儿,天地广阔,不必想家。”
屋檐之外,雨愈发地大。
谷雨已过,五谷百果乃登。
裴芷因静默良久,提起裙摆,向着稷州的方向磕头。
而后起身道:“也请告诉爷爷,六儿生在稷州,无论去向何方,都绝不会辱没吾之故乡。”
管家面上浮起欣慰的笑,说:“老奴这就赶回稷州,前路山重水远,六小姐万万保重。”
“这就走?”裴芷因惊道,立刻让侍女去拿雨具,又想起别的事,“大伯父那儿……”
“老奴的使命已尽,当尽快赶回太爷身边。至于大爷那边,太爷说了,不必特意知会。”老管家说罢,戴好随身携带的斗笠,便踏雨而去。
裴芷因目送一行人消失在院门外,转身回屋,亲自寻了一方合适的琴匣,将“凰眼”珍重地封存,然后抱着“未展眉”入睡。
梦里下了一夜的雨,她醒来将将雨停。
裴明悯来叫她一起用膳,然后亲自驾车送她到应天门。
按制,她早该进宫,幸得裴皇后怜爱,特许她一直住在家里。
天色未明,宫门后已有内侍提灯抬轿等候。
裴芷因与裴明悯拥抱了一下。
兄妹俩自小一起养在裴老爷子跟前,不似亲兄妹,胜似亲兄妹。
裴明悯看着她轻声说:“我会想办法托往来商队给你捎信。你一人在外,万事以保全自身为先。”
“好。四哥回去吧,妹妹就不说‘再会’了。”她扬起笑容,向宫里走了几步,又回头向哥哥挥了挥手。
后者也向她挥手,回以无声的笑,看着她上了轿,被飞快地送走。
景和宫里,裴皇后与一众宫人正焦急地等着裴芷因,一见她来,就立刻推着她去沐浴,沐浴完套上中单,便按在妆台前梳妆。待繁复的发髻梳成,皇后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