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哪怕他才获得一座金矿。
但那并非他所有,那是许多人避着各方势力寻找勘探几年的结果,且早已被分作两半,决定好了用途。
父亲曾教导他,为将者当坚如磐石,绝不可在下属面前动摇。
若主将犹豫不决,其麾下战士必如散沙,无法凝聚一心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矿洞前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回首苍茫天地,心中却如同泣血。
他不忍当地的百姓世代贫苦,坐拥矿藏却无知无觉。但他更不能擅作主张打乱计划,致亲长同袍于不顾。
况且怀璧其罪,他们不下手,必定有其他人下手。
他只能在同贺冬与贺平分别后,在离开的路上,梗着脊梁平平说一句:“可惜。”
裴明悯:“你我尚未有出仕的功名,人微言轻,只有仗义疏财一条路。但你我亦无处可取俸禄,这条路你行不通,我也只能动用家族的财产,哪怕有财可疏,也终究有限。”
“即便仗义疏财,若不时刻把关,你们又怎能确定这笔钱财不被他人所觊觎,或是用于别处?”张厌深却笑道,“我猜你俩给先前那户老人留了借宿费,数额可能还不小。但村子在偏僻山区,离县城较远,且两位老人腿脚不便,该到哪里花用这笔钱?”
裴明悯迟疑道:“同村……”
张厌深再问:“你们帮忙补修屋顶,走遍了村子,可有见到店铺或是挑贩?”
两人一齐摇头。
“再者,那村里虽大部分都是老人,但也有刚过壮年的闲汉,若老人露了财,遭人惦记,又该如何是好?”
“这。”学生们对视一眼,贺今行说:“老人们对同村的人比外人要熟悉得多,应当有防备。况且他们有子女,必然是小心藏着钱财,等到子女回来,再把钱财交给子女们。”
张厌深意味深长地笑:“只是他们大概率无法因这笔钱而改善生活,而这就背离了你们的本意。”
裴明悯:“但我们毕竟无法久留当地。除了银子,也无其他适宜的东西可赠。”
他想了想,又说:“若是把钱财交予他人,拜托他人帮助老人家呢?”
“不妥。”贺今行道:“我们人生地不熟,怎知谁人可信?事后也无法监督。若遇奸猾之人,岂非白送钱财。”
裴明悯想再提名“官府”,话到喉咙口,想起当今吏治风气,又咽了下去。
他随爷爷久居稷州,并非什么都不知。
四面八方的消息送到爷爷案头,再到让他过眼,至多不过半日。
然则少年终究是少年,哪怕他担着这个姓,仍然太无力、被限制太多。
或许他们能助一人、十人甚至百人,但这一州、一路乃至天下万万人,苦难何其多。
他不自觉叹气,叹到一半就抿紧了嘴唇。
少年不言弃。
张厌深看他们情绪低落,出言安慰:“有悲悯、同情之心是好的,但人不能逆势而行。你们只要记住此时的想法,待来日入官场有实权能做实事,再奉行不迟。”
“春闱不远了。”裴明悯取来随身携带的古琴,这是裴老太爷送他的十岁生辰礼。
他拨了一下琴弦,“终有一天,我要像我爷爷那样,入阁出相,再来肃清官场。”
“不论为官与否,能助一人是一人。”阳光渐渐刺眼,贺今行放下绸帘,又起身把裴明悯那边的拉下来,“今日不够,还有明日。”
不论何事,他都信天道酬勤,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
张厌深看着两个少年人,也有些慨叹。
少年总想要改变世界,包括他自己年轻的时候。但世界并非那么容易改变,他尝试过,但失败了,并且付出了代价。
“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可以成人矣。”老人平和地说:“但愿你们记得今天的话。”
来日能不忘初衷。
马车在烈日下驰远,飘出的琴音低沉婉转。
琴音飘至云端,被东行的飞鸟衔住,一路翻山越水,从千沟万壑的甘中高原飞往沃野千里的江南平原。
在江南路西部,距离汉中路界碑不过几十里的地方,地势由西向东缓缓下沉。
一百多年前,江水在这里绕有一个弯。
然而如今,在原本的弯道即两山门户处,屹立着一座长达四百丈、高过三十丈的大坝。
这座大坝拦住了上游的洪水,缓解了整个江南路水系的涝患,护佑江南四州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名曰“太平”。
自昆仑汹涌而来的江水到得太平大坝,再爆烈的脾气也被消解得无影无踪。
鸟儿飞得累了,也要在坝上歇一歇脚,顺便解决一下排泄问题。
一粒灰白的鸟屎“啪嗒”落在一只小肉手上。
小肉手的主人,蹲在坝底玩泥巴的小男孩儿立刻“哇”地一声哭出来。
“阿牛!”
不远处刚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