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州某处葱郁山中,鸟鸣清脆,树影婆娑,点点金色阳光洒落。眼前是一座隐于山腹的世外小院,不规则的碎石铺出一条通幽小径,径旁花草成簇,却是三三两两聚集,仿佛是鸟儿随意衔落的种子长成。小径穿过篱笆矮墙通往两间茅草屋,一间坐北朝南,一间坐东朝西,院子里架满木架,架上尽是展开的书卷,小童将更多书卷抱出来,铺在木架上。刚过一个潮湿的冬日,书卷也该拿出来晾晾,但晾书卷跟晾别的物件不同,风不能太大,阳光不能太烈,不能选在雨后,防止空中潮气过甚,总的来说今日刚刚好。
这是个不冷不热,明朗鲜活的日子,的确是个好天,路途颠簸的疲累散去,东方永安的心情也好起来。好天便是好兆头,预示一切顺利。安陵在篱笆上叩两下,得到小童的应允,三人进入院中。互相见了礼,小童十分友善地问明来意,东方永安心中的石头又下降几分:这种离群索居的隐士高人,未必都古怪,但不喜生人打扰却是相同的。来前端木宣文也有所暗示,坤湖四皓皆非易与之辈,请她拜访定要慎重。不需他说,其中两皓那股子犟劲她已经见识过,所以她将无影、夜鹰小队留在山脚,只带了安陵与李无策过来,直至院子跟前,她心中依旧没底。小童的和善,给了她信心。
不过接下来并不如她想的顺利,小童告诉他们,来得不凑巧,黄老出门了,问及何时归来,小童摇头,言说有时三两日,有时半月,不定的。有何话,他可以代为转达。此来目的哪是三言两语能说清,东方永安面露为难,小童见状又提出折中意见:方便可以留下联络方式,等黄老回来,他跑一趟通知。
实在无法,只能如此办,东方永安正要应下,瞥见院子角落一物,心念一转问:“方才小先生说黄老出门垂钓去了?”
“正是,沿山溪而下,直到山溪尽头的大河,总得走过一轮,不然不会回来的。”
东方永安一笑:“不必劳烦,我们便在院外等着吧。”
“如此不妥,师父说了不可怠慢人客。”
“小先生不必在意,自忙去吧。”说罢反身出了院子,那小童还待说什么,闻见浓起来的药味,尖叫一声“差点忘了”,赶忙跑回屋去。
出了院子,安陵问:“是发现了什么?”
东方永安:“说是出去垂钓,却不收好钓具与鱼篓,再者那药是治老寒腿的,小童用不着。”她叹,“冒昧而来,果然轻易见不得。既然老人家有心考验,我等自该接下。身无长物之辈,要入得高人法眼,所恃唯有诚意。”
“老人家行事全凭心意,无规则可循。”端木宣文如是说,“所以需得请娘娘亲自去,能否说动还要看造化。”
哪有那么多造化要看?不过都是做人最基本的,倘连诚意都无,还想求得什么?
“咱们只在这里站着吗?”
“只在这里站着。”
“对方要是不见?”
“一日不见,就站一日,一月不见便站一月。”
这老人家还当真不客气,一下就让她们站了九日,好在天公作美,九日来皆无阴雨,否则她们恐连个躲的地方都无。小童每日送一回吃食,送到后来心有不忍,劝道:“你们何必枯守?不如下山去,师父回来,我自去相告。”
东方永安不以为意:“若我当真转身,怕再也见不到老先生。请转告,东方氏平庸之人,只有诚心可奉于先生跟前,请先生万勿见弃,一怜天下学子。”
“都说了师父不在。”
东方永安笑而不语,小童摇摇头入屋去了。
到第十日,起了冷风,阴云积聚而来,山中气温陡将,冷得与时节不符。李无策瞅一眼变了脸的天:“这势头是要下雨,估摸雨势小不了。”她与安陵劝东方永安离开,东方永安不理会,自顾自寻着可躲雨的地,幸而山林茂密,有不少枝叶如伞盖撑开的树。
与她们所料有些许出入,没下大雨,却是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躲在树下沾不着雪,可她们来时天暖,没带寒衣,此刻不大好受,冷得直搓手。入了夜更是冷风嗖嗖,寒意直往肌肤里钻,单薄的衣裙全不顶用,穿了好似没穿,她与李无策两人捧着手斯哈。
“娘娘,您的身子骨不能这么受冻。”安陵忍不住道。
“过了九天好日子,这才有点困难就跑,像话吗?”
“可是……”东方永安抬手示意她别再劝。安陵见她手冻得通红,脸颊却退了血色,提议:“我给您搓手暖暖吧,夜还长。”
“她说得是,冻出个好歹见着人也是白搭。”李无策自己冻得脸颊通红,仍将半臂脱下给东方永安,东方永安拒绝,与屋内人对赌似的。李无策与安陵对视一眼,皆是担忧又无奈,随着年岁增长,她沉稳了没错,可犟起来,仍是十头牛拉不回。东方永安忧的不是一夜冻下去会否落下病根,反而是这场雪来的不是时候,事出反常必会被人拿来做文章,若再无法请动黄老,真是流年不利。
夤夜,雪停了,月亮探出头,积了雪的小径如同一条银亮的白丝带往山下延伸而去。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