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难辨之际,正是群魔乱舞之时。
杜议郎带着侯丛的信前往烟州,不久后,坤湖四皓中两人出山。
不愧是坤湖四皓,从他们出山便有人相随,一路至京城,跟随士子民众没有上万也有成千,至万朝门已是从者云集、声势浩荡。方至万朝门,城中文官半数相迎,侯丛更是病中惊起,叫人抬着,也要去拜见大耆,给百官做了表率。
这两位名士也是不同寻常,一不受官员拜见,二不纳贵胄供奉,一者安坐朱雀门一者安坐白马台,昼食自己带的干粮,饮自带的水,夜便席地而坐、闭目为眠,不向民众宣讲,也不请见皇后、太子,即是根本不明说诉求。但谁都知晓,二人必为士林风波而来。
“娘娘,此事不可小觑。”中正堂,纪如劝说。“您得有所表示,不能不闻不问。”
东方永安不大乐意,没有接话。曲书臣也劝道:“对此二人重不得轻不得,您得费心。”
“如何费心?他们不提诉求,我岂好回应?”应该说,他们居心叵测,她不想随之起舞。
纪如:“正因不提诉求,才好回应。您做足姿态便是,他们一日不提,您就一日不知。”
“照你的意思……”
“名宿既来,该当隆重相迎,好好安置,吃吃喝喝该奉上的奉上。需您出面便出面,也好向世人展现您对二老的景仰孺慕之情。”
东方永安嗤之以鼻:“凭此可打发不了那两位。”
曲书臣:“走一步算一步,见招拆招罢了。”
李征:“若母后不愿,儿臣可代劳。”
东方永安抬手:“不必,本宫知晓你们所说在理,索性一步到位,本宫亲去迎奉两位老人家。”
凤驾先去了朱雀门而后去了白马台,两处皇后皆远远下了銮舆,安步行至耆老跟前,亲手奉上食水,命人为二老撑起华盖以遮日光夜露,恭谨一拜后,与二老对坐,十分谦逊地询问二老诉求。
皇后现身,自然引来许多人围观,诸人面前皇后愈发恭敬,烹茶奉茶自不在话下,可惜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二老皆不为所动,只是闭目端坐,充耳不闻。皇后一人折腾半日,对方竟是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
至太阳下山,皇后请二人或是入宫,或是往新改建的一苇馆下榻,二人仍是不动如泥塑,竟是半点脸面不给。皇后也是个沉得住气的,并不恼怒,只让人好生顾着,自去了。而后日日前来问候,民众便见,二人一言不发,皇后自说自话,每日来皆奉上新鲜吃食,二人不离开,皇后便让人将整套被褥枕头搬来,就地给他们铺上,未免他们挨吹受冻,还命人运来木料,要给他们搭两座棚子。
见此,二人睁了眼,匠人搭棚子,他们就往别处挪,总之不要棚子,东方永安也不勉强,让人撤了,仍每日前去探望。围观人群开始指指点点,她就知道二人该开口了。
果然不久,二人提出此行诉求:停止妄改旧制,以及给士子之死一个交代。
“呵,呵呵。”中正堂里,东方永安哂笑,“早说了,开口还不如不开。你们说本宫该回应吗?又要怎样回应?是不是需得本宫负荆请罪?”停止改制更是想都不要想。
“凡事开口,就有商量余地。”纪如道,“接下来就是磨嘴皮子,看双方谁更有耐心。”
“本宫可没耐心。”
“娘娘!”
“母后,纪大人言之有理。”太子道。
东方永安扫他一眼,李征垂下头去。这个孩子近来总是小心翼翼,所出之言也不出格,但她就是给不了好脸色,不知是恼他先前所为,还是嫌他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好似自己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此外二皓之事让她心头烦躁,而朝官私下有向太子靠拢的迹象,这怪不得太子,她明白,只是一想到那群人可能将太子推到台前、推到她的对立面,她就柔婉和善不了。
不曾想这给了太子更多压力,李征愈发少言寡语,在她面前更是怯懦,只消她一个眼神,再多的话也会咽下去。可李征本不是个唯唯诺诺之人,内心的炙烤煎熬可想而知。他不好酒,现在却连在云英面前也照样借酒消愁。这些,东方永安全然不知。
内阁商定的结果就是,未免皇后一怒之下做出不恰当的举动,改由太子与臣工出面,与二皓相谈,对二皓进行劝解。
李征与纪如等人轮番上阵,双方僵持数日,哪知不但没劝得二皓离开,两人反绝起食来。臣工好劝歹劝,二人油盐不进,只咬定两件事:一,撤销改制;二,皇后交权。
“好啊,想要挟本宫?让他们试试看!”东方永安勃然大怒,下令收回所有的食物与水。
又几日后,滴水未进的两人昏昏欲倒,东方永安怒上心头,骂道:“要死也别死大街上。”不顾纪如等人劝阻,派人将二老收监。
这下引发轩然大波,随二老来的各地士子与长阳士子汇流,将皇宫天耀门与东华门给堵了,日日振臂大呼,要求释放二皓以及皇后交权,宫门侍卫驱也驱不开。
二皓入狱好比一点火星掉进干柴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