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宏烈卧在床上,听着南宫有章的禀报脸色愈发苍白,胸前纱带上再次透出殷红也恍若不觉,只端着杯子、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绪。南宫有章垂着头:“北辰在万江边伏了四五万人,我军近两万人几乎,有去无回。”他声音艰涩,满屋气氛凝滞。“是她,她也太……”太什么?太狠心?怒到极致,苻宏烈反而想笑,不是她狠心,他们本就是敌对,换做他捕捉到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出手只会比她更狠。是他自己,将刀子递给了她,让它捅向自己与南阳军。真难以想象,有一天自己也会变得如此愚蠢,犯下难以理解的错,是什么迷了自己的心智?她虚假的一颦一笑?她那些充满谎言的温言软语?还是他自以为她认命了?那些如梦一般、比镜花水月还要易碎的日子,让他生出错觉,以为他为她改变能够感动她,能够挽救他们之间的关系?进而产生不切实际的期待。转身,她狠狠给他当头一棒,告诉他都是虚妄。怪谁呢?自己向来最厌恶天真的人,却天真的以为她真的会服输?他不知的是,此次布局之人,并非东方永安,不过这等机会丢到东方永安面前,她也会抓住的,以而今北辰依旧混乱,南阳却蓄势待发的局势而言,任何可以消耗南阳有生力量的机会,她都会抓住!这是她不轻易交出自己的心、不轻易让人闯入自己感情世界的原因,感情会影响判断。
苻宏烈抚上自己的心口,那支箭偏离了,并不致命,却让他感到锥心的刺痛。眼见无法追上,他抽出长弓,搭上金翎箭,他的弓是重弓,箭是特制的箭,那样的距离,本可以一箭射穿她的头颅,理智告诉他,对准她的脑袋狠狠射下去,放她回去,意味着更多的“烟花”与“地狱之火”将出现在战场,意味着南阳将为此付出更多代价。然而松手一瞬,准头不知不觉偏了,箭擦着她的脸颊而过,他尚庆幸只是划破一点皮,下一瞬袖弩的小箭射入他的胸膛。看着火光映照下,她眼眸里闪过的锐利,他当场就笑了,自己真是输了个彻底!“你们退下,朕,要休息。”
诸人退去后,经无双仍僵硬在原地,脸色苍白,良久踌躇道:“此次大错是我铸成。”他不该两次救活东方永安,不该作为旁观者,闲看苻宏烈越陷越深,一次又一次做着想要改变她的无用功,到最后反叫自己被她改变,他应该第一时间杀了她,甚至在苻宏烈遇到她之前。“我一力承担,你罚我吧。”
苻宏烈疲惫地躺回去,让自己陷入软枕,这软枕也是看东方永安喜欢,自己好奇换上的,原来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已经受她影响如此之深:“无双你走吧,回去北辰,以后不要再来南阳。”
“阿烈!”
苻宏烈闭上眼,似乎疲累已极。经无双心下发慌,他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可他似乎不想再与自己说话。默叹一声,他转身离开,自己果真不懂战争,也学不来东方永安那般拿感情当武器的厚颜无耻,但此仇此恨,他会以自己的方式替苻宏烈讨回来!东方永安真以为自己刀枪不入?是人就会有在意的东西,有在意的东西就会有弱点。
第二次南北之战,以风吟城守军误入包围,几乎被全歼,风吟城不得不关起城门,南阳不得已调回江北两座城池兵力,采取守势结束。街坊间流传一种说法,说南阳收缩兵力,采取守势还有一个原因,即南阳皇帝不知为何受了重伤,御驾匆忙回转千流城,以防国内出现动荡,北边便失了主心骨。而江北这边,退回丹利两州交界涿水城一带,按兵不动了几多时日的安字军再次开始扩张,不但接管了南阳放弃的两座城池,还在短短一两个月内收服丹州东线势力,再次进逼宣庆城。细心的人们发现,安字军的作战风格变了,更加果决利落,带着一股令它的敌人胆战心惊的狠厉,若说以前的安字军是一把剑,而今的安字军就是一把经过再三磨砺、锋锐已极,再无保留的剑,最明显的差别就是,现今安字军出现的战场上,“烟花”遍地开,它似乎厌倦了无休无止的内战,不再有所顾忌,打算用“烟花”平推过去,毫不留情地让胆敢与它为敌者灰飞烟灭。
涿水城大营里,安陵轻轻抚过东方永安手腕上的伤疤,将额头抵在她的手腕上:“是我不好,一心沉溺自己的伤痛,没有尽到守卫的责任,让你受苦了。”说着她抽出腰间的剑,就要往自己手腕上划去。东方永安沉下脸喝止:“做什么傻事?我武艺已废,你再废了自己的手脚,以后谁来做我的手脚?谁来保护我?还是你想推脱这份责任?我认识的安陵,不是这样不敢担当、‘无情无义’之人。”她拨开安陵的剑,握住她的手,“宁德之殇非是你一人之殇,是整个安字军之殇、大辰之殇,难过是应该的,只是我们不能一直沉溺于难过,他们的牺牲不是为了看我们一蹶不振,断送他们拿性命守护的家园。”安陵眸中蓄泪,东方永安抚过她的眼角,“你已经接过了徐牧的剑不是吗?”安陵重重点了点头。“好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陪我去见那位。”
她已经能自如走动,但安陵仍是不放心地扶着她。原本她要见谁,传唤过来便可,可这位接过梁悬河所托,大受梁悬河推崇与信赖之人,她要亲自去一见,那是对梁悬河的敬意。这位名唤李无策,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