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刻是白日,有人从上方俯瞰,就能看见江面上展开的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戏码。一艘艨冲在前方疾驶,尾后拖起长长的白浪,数不清多少大小船只紧随其后,双方保持五六百码的距离,有时艨冲会突然前窜,拉开距离后又开始迂回,有时后方船只将距离缩短,靠近艨冲时,两侧船只便向两边散开,像一张大网想要兜头罩住艨冲,这时艨冲就像一只灵活的水蛇,扭动滑溜的身躯,灵巧地从船队间隙穿过,突破重重包围,再次窜跃到前方。它就像个风姿妖娆的女人,始终在舰队前头搔首弄姿,引诱着、挑衅着,勾得舰队指挥将领火大,副官提醒:“将军,很快到江心了。”下面的话不用他说,将领心知肚明,这里毕竟是南阳与北辰交界的万江,以防万一最好在到达江心之前追上他们,他吩咐:“传令下去,展开两翼,全队提速,再次包抄,这次一定要把它网住!”
临近江心时,对面出现同样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船只上的灯火,两人都不陌生,一名校尉入内禀报:“回禀将军,斥候船探得前方出现敌军,粗略估算一百艘有余,其中斗舰二十,余者艨冲,人数当在三、四千左右。”
“将军!”
将领一挥手:“准备应战,另派艘船回去请示。”他们不知追的是何人,有小道消息说不过是名女人,只因是皇帝宠妃,才如此兴师动众。虽然对方出动战舰接应,让他着实有些意外,但既到这份上,他有必要考虑是否继续深入,为一名宠妃在此等情形下与北辰军队正面接战非属明智之举。
听了传信兵的回禀,经无双略一思忖:“去将南宫将军请来。”少时身形魁梧的人大步跨入,满脸肃穆朝经无双抱拳行礼。经无双摆摆手,他不是正儿八经的南阳大僚,旁人看在皇帝面上给几分薄面,他不能堂而皇之就受了,何况对方是南宫有章,以南宫有章的身份地位,下放到风吟城无疑是皇帝气头上的决定。遣退仆婢,经无双直言:“虽然陛下看得起在下,让在下坐镇城守府,不才却不敢肆意妄为、独断专行,有负陛下所托。当下有件事,事关重大,不才少不得要请将军拿个主意。”他躬身抱拳。
南宫有章回礼:“公子言重,有什么尽管吩咐。”
“将军请坐。”两人入座后,经无双甩开玉扇,“风吟城目下正在追捕一人,将军自是知晓。此人不知使了何等诡计,逃入万江,经某已经派了斗舰前去追击,然事与愿违,暂且尚未追上,对面却也出动了战舰,人数在三四千,我方人数微有不及。眼见一场交锋难免,将军以为该如何应对?经某想将城中守军调去增援,不知可否?”
“陛下是否知情?”
“陛下亲自去追,尚未能联系上。将军是否认为此举不妥?”
南宫有章一时沉默,少顷道:“某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赐教。”
“将军请问。”
“我等所捕何人?重要性几何?”
经无双稍稍迟疑,实话道来:“可以说,她就是“烟花”,就是“地狱之火”,将军觉得重要性几何?”南宫有章面色微微一滞,霍地起身:“是东方永安?某这就去调派!”
于是风吟城再增人手,留下五千守城,一万五守军皆入万江,因风吟城临江,所以守军皆是水陆两栖,临时调遣下水,倒也无不妥。按照经无双的意思,倾大军之力,定要在对方登岸前拿住,若拿不住,就地格杀,决不能让东方永安回归北辰。皇帝回来一定会责怪,否则也不会舍南宫有章而让他坐镇,就是为了避免关键之时,南宫有章对东方永安下绝杀令,然而他要辜负皇帝了,东方永安许死不许生,后果他一力承担。
漆黑的江面上,轰鸣阵阵,如沉雷滚过,伴随轰鸣再次绽开团团火焰之花。“烟花”在船侧爆开,引得江水涌动,船身一阵剧烈摇晃,甲板上舰队指挥将领方躲过头顶飞落的木屑,稳住身形,又被暗中飞来的木板砸中脑袋。他有些恼火:“动作快点,咱们也有‘烟花’,岂能落了下乘!”他才不管什么“烟花”、“小烟花”,在他眼里都一个样,“给老子狠狠砸!”话音落,又是几颗“烟花”在周围炸响,江水溅上船头,将他淋了个通透。他直着眼死死盯住依旧在江面升腾起的团团火焰中不停穿梭的艨冲:“娘的,真是见鬼,老子就不信拿不住这么个小东西!继续追!”副官原有些犹疑,见后方出现更多亮光,摆开更大的阵势,喜道:“将军,援军到了!”将领气势一振:“咱们大军到了,还顾虑什么?追上去,别让它跑了!”两侧船只应和,江面顿时沸腾起来。
相比江面上的热火朝天,另一处要静谧得多。风吟城西北角山林中一条曲折小道上,一支人马分做前中后三段,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往万江方向移动。前段三四匹马探路,后段亦是三四匹垫后,走在中段的乃是东方永安等人,她因手脚不便,与无影同乘。这条路便是九卫在风吟城的潜伏者按照江北的指令,费了好些时日、暗中查访寻出,小径从山中蜿蜒迂回穿过,通往北面一座隐藏在荒草丛中的废弃渡口,地处偏僻,少有人烟。而此时此刻,按照计划,以魏陶与惠枝为诱饵,整个风吟城的目光都被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