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永安没想到苻宏烈直接将她带出了岛,一路上心里免不了嘀咕所谓的算账要怎么个算法,那张脸上鹰眼鹰鼻怎么看也不是个仁慈的角,且自醒来一直未见兰心,问起,苻宏烈便说等下自会见到,这话反而加深了她的忧虑。下了摇来晃去的船又上了左右颠簸的车,东方永安感觉心脏都快颠出嗓子眼,就实来说,这车不算颠簸,车轮上包裹了特殊材质,加之车夫高超的驾车技术、车内又铺着厚厚的茵褥,不但不颠簸,甚至可以称得上舒适,然而东方永安只觉得比骑马长途奔袭还要令人煎熬。佛语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她恰是不用惹,就满心尘埃。拿眼睛瞟一眼坐在宽大竹叶纹茵子上的人,对方正歪着脑袋闭目养神,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就再也移不开,绞握着双手,想象它们像猫儿的爪子一样锐利,那样就可以毫不费力撕开那脆弱的喉咙。
对方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睁开眼,东方永安立即收敛了眼中的寒意。苻宏烈懒洋洋打了个呵欠,有一搭没一搭道:“敢那么盯着朕还活着的,你是唯一一个。想知道其他人都哪儿去了?”东方永安兴致缺缺并不影响他说话的兴致,“朕的后宫里曾经有名十分漂亮的女人,白如玉赛过雪的肌肤,小巧的脸蛋、乌黑的头发,站在雪地里就好像白雪幻化出来的精灵,最漂亮的是那双眼睛,乌亮如黑珍珠,总是波光滟潋,好似漫天的星落在她眼中,看着谁就能让谁的心融化。而且她能歌善舞,惊才绝艳,可不仅仅只有一副空皮囊,这世上啊,多少女人觉得自己有副皮囊就了不得了,即便内里草包亦能自命不凡,真是……”他噗嗤笑起来,“看着就让人发笑。她的美世间少有,朕后来竟是再未寻得。忘了说,你跟她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别。”
这家伙果然混账,连嘴都混账的程度。东方永安暗骂一句,面上却笑道:“多谢夸奖。”
苻宏烈奇道:“我何时夸你了?”
“依你方才的话,我斗胆猜测,这样一位有着绝世美貌,满腹才华的美人仍是死了吧?而我却活着,你既没杀我,岂不说明我自有过人之处?”
“哈,我的确又发现了你的一项过人之处,脸皮够厚。”说着伸手来捏她脸颊,东方永安侧身让开。苻宏烈不以为意退回去:“要不,你再猜猜她怎么死的?”东方永安轻哼一声,侧过头眼睛盯着门口帘子,不想搭理,对方自顾自道,“就是像你这般不识好歹才死的。她是朕废了点力气抢来的,进宫以后整日哀怨、从无笑颜,起初朕乐意随了她、惯着她,后来朕厌烦了,某一日她拿那双漂亮的眼睛像你那般瞪着朕,朕心想这双眼睛倒是可以留着,于是就叫人将它们挖了出来,藏在琉璃瓶中。至于她,一个没了眼睛的丑妇,却仍旧不识好歹,成日聒噪,朕只好让她发挥最后一点余热。悄悄告诉你,朕的狮子林可真是个好地方,专治各种犟骨头,火气再大进去了到底也一声不吱了。朕原先觉得她有才华,当不至愚蠢,却也是个蠢妇。”他双臂环在胸前,往后靠在垫子上,“你说说,她倚仗了什么?美貌、才华?她难道不知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生死都在别人掌控之人,也敢向捏着她生死脉的人挑衅,真以为自己无可替代?何其愚昧无知。那句‘识时务者为俊杰’说得好,人呐还是不要太高估自己,手中没有筹码,就不要学别人去博弈,当他人别无选择,就会让着惯着宠着?即便手中有筹码,也得仔细掂量掂量值几分,免得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后悔莫及。”
东方永安不咸不淡道:“多谢指点,恰好我知道自己手中有那么点筹码,值那么几分,想来陛下暂时还有些耐心,不至将我丢进狮子林。”
“没错。”苻宏烈不否认,“今日带你去狮子林,只是看场好戏。”
狮子林与皇宫同位于千流城的核心王权环内,坐落在西北角环绕王权环的流金河边。说是狮子林,其实只有外围密密匝匝种了些树,绕了一圈铁栅栏,内中实是一片广阔的草地,草地上稀稀疏疏长着矮小的灌木与合欢树、榆绿木,透过铁栅栏可以看见慵懒趴在草地上的母狮、偶尔追逐跑过的小狮子。入门后,一条光秃、结实的夯土路直插狮子林中心,路两侧均是高余两丈的铁栅栏将人与狮子隔开,车夫驾着马车直奔夯土路尽头。
待马车停下,东方永安跟随苻宏烈从车上跳下来,才发现眼前是一座下沉式大圆台,圆台四周为阶梯式看台,底部为大片平地,最底层看台距离底部约一丈,看台下四座巨大的铁栅门,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东方永安算是明白了,这就是一座角斗场,只不过别人的是用来人与人相搏或是斗牛,他这个只怕……
一道妖娆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陛下您可来了,叫妾身们好等。”东方永安抬眼便见桃夭夫人袅袅娜娜走来,身侧东方苏苏面若桃花,额上与颊边皆贴着翠色花钿,衬得她的脸庞越发娇嫩,分外可人。两人身后跟着一群穿红戴绿的美人,个个衣饰光鲜、容颜艳丽,蛾眉宛转、聘婷婀娜,在更大一群婢女太监簇拥下好似狮子林陡然盛开一丛娇花。桃夭夫人见过礼便上来挽住皇帝手臂,其他美人自是热情洋溢凑过来,倒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