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瞧瞧那是什么?”刚撒泡尿正在捞裤子,守卫张一抬头就看见高空中一只黑影飞过,恰巧印在银亮的月盘中央,好似漂亮的半张银盘上粘了一只……大苍蝇。他揉揉迷蒙的眼,嘀咕:“会飞的,人?飞人?”他的同伴揍他一个爆栗:“瞎说什么?眼花了吧你,一只鸟也值得大惊小怪。赶紧回去站好了,叫别人瞧见,你我都得挨骂。”
“咱们这偏地谁能瞧见?”守卫张不情不愿跟他的同伴回去,他们守的不过是西北边角旮旯,再过去就是落脚地方都没有的红树林,能有什么人来?又不是岛中心鹰台广场那种要紧地,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回到站哨地,他紧紧腰带,挺直身体,却见他的同伴坐下去靠在木栅栏上,闭起眼:“我眯会儿,你瞪大眼,瞧着点,一只兔子也别叫过去了。”说罢砸吧两下嘴。守卫张不服气地瘪瘪嘴,就知道这家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闻得呼噜声起,他凑上去瞅两眼,确认对方是真的睡着,自己在另一边坐下,也靠上栅栏,闭上眼,管他乱七八糟的,也睡上一觉才是美事。
不知睡了多久,似乎有蜢虫不识趣地在他鼻子上瞎蹦跶,扰人清梦,又似乎有脚步声在耳旁响起,他霍地睁开眼,猛喘几口气,定了定神。四周仍是一片乌漆墨黑,月盘依旧银亮亮挂在天上,哪有什么人。既睡不安稳,他索性起身拍拍衣裳,四处逛逛。不经意瞥见鹰台方向一撮亮光,暖黄暖黄的,似是火光。这会儿谁不睡觉,在鹰台顶烧火堆呢?鹰台顶……他的眼睛蓦地睁大,赶紧跑回去连推睡得跟死猪一般的人几下:“老哥,老哥醒醒,鹰台,鹰台着火啦!”他的同伴不耐烦拍开他的手,翻个身咕隆几句:“干你什么事?那儿有人守着呢,咱别操那份心嚯。”他想想,觉得有道理,退回去靠回栅栏打几个呵欠,呆呆看眼露了半张脸的月亮,又看眼鹰台上窜起来的火舌,继续闭眼好眠。被扔在这偏远地儿,守边角旮旯也不算坏事嘛,那些寻常因守鹰台趾高气昂的老哥们有得忙咯。
穿过栅栏往里,红树林深处已经没有干地落脚,东方永安一路凫水过来,林子里静谧无声,只听得见她一个人的喘息,偶尔惊起几只水鸟,这安静让她急促的心跳逐渐放缓。再游片刻估摸到了约定地,她攀着嵌在水面上盘虬的树根爬上去,在铺开似紧紧攥住土壤的大手掌又似大圆盘的树根上坐下,抹一把脸拧了拧裙摆,稍作歇息。眼睛往四周转了一圈,随后,两只手掩在嘴边做喇叭状,几声蛙鸣飘出,带着悠然惬意,不过眨眼功夫,树林更深处传来蛙鸣回应,她心下一喜,接应的人到了,接下来就等兰心。
树林外很快有了动静,她赶紧起身正要回游接应兰心,却闻得脚步声多而杂。不是兰心!当下心中一凛,滑入水中,掩到树根后。脚步声没有再靠近,来人在红树林外围的岸边停下,东方永安侧耳细听,轻微哗啦伴随着窸窣声,是船只入水的声音。她打量一眼四周,心里开始盘算:红树林里的水面窄而浅,并且弯弯绕绕毫无章法,根本不成水道,底下树根更是随处延伸,非是行船的好地方,所以对方只能用那种载得两三人的小梭船,还不能成群结队入内。他们在明处,她在暗处,若三五艘小梭船,要掀翻不是难事。就不知兰心在何处,是否避开他们?还是被抓住了?他们又是如何知晓自己逃往红树林?如此一来,兰心是被抓住了吧,若能探得她的方位……
静谧被打破,黑暗中点点火光往她藏身之处靠近。是去是留?她心下不禁焦急。兰心还没找到,追兵越来越近,再不走,只怕走不掉,身后蛙鸣也在催促,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放弃,以后只怕连鹰台也出不了;可要是弃兰心不顾,就这么掉头走,自己于心何忍?兰心助自己逃跑,被抓住了,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踌躇间,林间响起浑厚的喊声:“东方永安,朕知道你在!”竟是皇帝亲自来了,东方永安探头一看,最先头那只小梭船头立着高大的身影。借着火把光亮可见其胸前狮纹金章闪闪发亮,眼睛处的红宝石发出嗜血的光。他身侧立着一个娇小的人,皇帝手中握着把刀正架在娇小人儿纤细的脖子上。
“兰心!”东方永安的手指扣紧树根,果然是被抓住了。她不怪兰心震慑于南阳皇帝的威势将她的藏身地供出,苻宏烈那个疯子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
“别藏了,你跑不掉的。”仿佛呼应他的话语,周围散着的火光逐渐收拢。“朕没有那么多耐心,还是你希望看见服侍你的婢女人头落地?虽然她是南阳人,与你不见得有多少情分,不过如果你想看,朕不介意弄脏一回手。你喜欢的话,脑袋可以留给你,这具尸身,朕是拿去喂十八阎罗好,还是喂朕那些可爱的狮子好呢?啊这细皮嫩肉的,你说它们会不会很高兴?”
林中依旧无人应答。
苻宏烈十分惋惜地叹道:“她是生是死由你决定。朕数到三,希望你不会让朕失望。一……”林中响起几声急促的蛙鸣,“二……”黑暗里传来哗啦水声,“三!”三字刚出舌尖,一人从离小梭船两三丈的地方钻出水面,抹去脸上水笑嘻嘻道:“别啊,只是跟陛下开个玩笑,何必这么认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