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步明在厅中徘徊不定,目下形势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李璜起事,叛军气势汹汹剑指南山郡,作为西宁郡太守奉刺史之命派兵援助,援兵分两路,一路聚于东部小城,一路聚于东北小城。正当合计后准备于两路斜插李璜军,不想对方率先设下伏兵,两路援兵尽数覆灭,南山郡也落入逆贼手中。之后遭殃的便是西宁郡,李璜军占去不少县城,直逼郡城。刺史怒而命长庆大军攻乐工,逼得叛军不得不回兵。两军胶着于利州中部,刺史的意思,西宁郡当趁此机会夺回被占县城,积蓄兵力,继而向南谋图南山郡,之后再往东与中部大军夹击李璜军,利州之乱便可定矣。
他的首要任务就是趁李璜西部守城兵力空虚,夺回被占城池,不想还未等他们谋划出一个良策,竟凭空出现一支不挂旗号却势不可挡的野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败李璜守军,夺得被占城池,与郡城遥遥相对。其出兵迅速果断,兵势如疾雷飓风,如此兵利策明,主将必是个人物,偏生却无人知晓,不知其名、不谋其面,与他所领军队如地底而出一般,便有了或是天降神兵、或是地府鬼兵此等荒诞诡谲的说法。
消息传到郡城,他本该迅速出兵,趁对方根基未稳打它个措手不及,然而一是敌军发展迅速,不论是神兵鬼兵,此种神鬼之论都帮了它大忙。古时传下来的毛病,圣人大出必借助神鬼之名,谁传开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叛军由此得利,短短时日队伍壮大,兵力大增,隐约已与郡城驻军数相当,是以不可轻进。二来自李璜军挥兵西来,南山郡与西宁郡西部不时有流民逃难而来,甚至有从福元郡来的。流民泣言,慕西宁郡守之美德,不愿与叛军为伍,真切之情令人动容,他岂忍心拒之门外,于是下令打开城门纳流民而入。随着流民增多,问题来了,不好好安置易生祸乱,于是如何妥善安置流民又花费他不少精力,耽搁不少时间。
及至现在叛军又夺数座城池,往北往东扩张,狼子野心不下李璜军。其与郡城越来越近,从西来的流民也增多不少,流民带来这支野军更多信息,却也让慌乱的情绪在城中弥漫。郝步明意识到时间站在对方那边,再拖下去对己方不利,决意尽快发兵,遏制住叛军壮大的势头。正在此时,槐乌木求见。此人原是西边一座县城县尉,县城被叛军占领后,率一队人马并一群流民投奔郡城,不少关于叛军的信息便是由他带来。他曾直面叛军,再者所带人马充实了郡城守军兵力,为安置流民贡献不少,此种境况下,郝步明对其礼遇有加。
槐乌木对叛军深恨不已,来到郡城后多次上表请求发兵平叛,每每谈到叛军,面色怒红,言辞激烈。他细数叛军恶行,郡城几乎无人不知他的恨意有多深。
“大人早一日出兵,就可早一日剿灭叛军。”小吏将人领进来,进来第一句话又是催兵,同样的话他说过很多遍。
“乌木来啦。”他将人虚领入座。
“大人!”
“稍安勿躁。”他吩咐,“去沏一壶养元茶来。”眼前的人依然躁动不已,一如刚入城的时候。脸色青黄、眼窝深陷、眼神游移,可怜的人饱受仇恨折磨。他让他做了城中巡街卫队的队长,希望能分散他的注意力,缓和他紧绷的神经。槐乌木欲言,他抢先道:“你来得正好,我正要让人去找你。”若是让他的话闸打开,这半日又只能听到没什么意义的愤恨之语。“关于野军的情况,本官还想再听你全面说一说。”
槐乌木眼睛发亮:“大人准备出兵?”
郝步明不置可否:“尚在商讨,你且再说说,事无巨细。”
槐乌木蹭地站起,一拱手:“大人听说,这支叛军的主力是流民野民,丝毫不懂礼法为何,所到之处大肆抢掠,犹如蝗虫过境,不堪说……”他打算大说特说野军恶行,被郝步明打断:“不不,野军之恶行,本官已了然于心,此次请槐队长细说一说:此军何来?何人领军?人数几何?兵甲器械几何?若能说说其行军有何特点,有没有弱点最好。”
槐乌木尴尬一笑:“大人是想听这些,也是,知己知彼兵家准则。哎,这些某没说过吗?是某的疏忽,实在被仇恨所淹没,满脑子竟无其他,惭愧惭愧。”他娓娓道来,“野军临城之前,我倒真派人前去探过,不瞒大人,人数的确不少,有近万之众。不过大人不必忧心,真要硬碰硬,还是比不过官军,我所说野军多为流民野民不是虚话。野军所穿多为藤甲,铁甲是少数,兵器情况稍好,多为铁枪长矛,亦有持木矛木槌者可见一斑。战力不俗,但军纪不立。说到这儿,大人也许要疑惑我为何逃得如此狼狈?方才说的是不足,接下来某就说一说野军长处,其所以迅速拿下几座县城的原因:一是初成之军,诸县大意,等反应过来已经无力回天,这一点上诸县吃了不小的亏。”
郝步明点头:“确是一大原因。”
“二是野军有一点十分擅长,就是谋军。一个‘谋’字,重要性几何想必大人比我清楚。某就是为其所诱,莽撞出城,才落得不得不出逃的狼狈下场。关于此点,大人请慎之。”
郝步明边听边思忖:“上战伐谋、兵者诡道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