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易儿!”昏暗的大殿纱幔飘飞,席卷进来的夜风带着令人烦躁不安、不祥的气息,跪倒在御塌边的伏瑟紧紧握住床上奄奄一息之人的手,绵软无力的呼吸以及口角不断溢出的血吓得她六神无主。“还没来?一群废物,难道要本宫亲自去找?定安郡主呢?”婢女支吾回答:“也还没到。”伏瑟起身就给她一巴掌,甩得婢女踉跄摔下台阶去。
自进宫从美人做到昭仪,到贵妃,再到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妃,她早已不是当初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早已学会控制、隐藏情绪,她可以嚣张跋扈,却不会让自己易怒,在她看来两者有天壤之别。嚣张跋扈不但是一种姿态,更是一种手腕,然而易怒是一个只有弊端毫无益处的东西,早已被她摒弃。现在她却好似再次回到那个无法掌控情绪的愚蠢年岁,被恐惧攫住,惊惶不安,只能靠愤怒来掩饰自己的脆弱。床上人痛苦的呻*吟让她想要哭泣,可哭泣只是比愤怒更愚蠢的行为,她想要祈祷,但不信鬼神的自己不知该向谁祈祷,即便知晓,鬼神们想必也不会回应,自己自认从不需要它们,做过的事情会让她在祈祷的时候感到心虚。
她重新跪倒在李明易身边,看着自己爱儿苍白如纸的脸,心中的绞痛比将那一块可怜的血肉剖出来更甚。“谁听见都好,求求你,别这样折磨他,来折磨我吧,让我替他承受痛苦。他没做错什么,如果要受惩罚,那也该是我。老天,听到没有,该受苦的是我,来惩罚我、折磨我,我不怕。但是,不要这样对他,他只是一个乖巧孝顺的孩子,你睁开眼看看,你可怜的孩子,给他一点怜悯、一点你的仁慈。让我替他,替他……”她紧握着他发冷的手抵住自己的额头、放在嘴角亲吻,揽在手心揉搓,期望它不要冷下去。她不断祈求,将所有知道的鬼神名字念了个遍,一遍又一遍重复“不论谁都好,救救他”的话语。可是,如果会有回应,那就不是鬼神了,它们总是高高在上,冷眼看着人间的苦乐。
“何解!何解!到底在哪里?”嘶哑的咆哮充斥大殿,回应的永远是嗫嚅夹杂着害怕的“还没找到”。如果是平时,她可以理解,毕竟大半个长阳都处在混乱之中,出去找人的宫女太监不被流矢射死已是万幸,但现在她只想将这些没用东西的舌头割了,它们比鹦鹉只会聒噪的舌头好不到哪儿去。“再去找定安郡主,找不到本宫就打断你们的腿!”宫中最好的两个大夫,何解与东方永安都不见踪影。何解尚可原谅,自李穆回到长阳,他就不见踪影,至于东方永安,伏瑟越想越来气。她说过会护好她的易儿,却没有守在他身边,到现在也不见人影!她早忘了东方永安带人追杀李穆去了,或者说即便记得,也不能让她减少丝毫愤怒。
她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依赖着,又嫌弃、戒备、厌恶着。
“娘娘,不好了!”檀淑匆忙跑进来,她本该在杜若住处替她照应杜若生产。
伏瑟连头也没回,她已经够心烦意乱了,檀淑还要拿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她?“娘娘,杜美人难产了!”哦,难产,她冷冷地想。檀淑还在叫嚷:“产婆说,有性命之忧,奴婢来请示,保大还是保小?”
伏瑟这才反应过来,回头怒道:“这种问题也要来问本宫?你说是本宫的孙子宝贝,还是那个女人重要?这点事也想不明白,亏你在本宫身边跟了这些年!”
檀淑脸色就像咽了只乌鸦一样难看。
正要退去时,东方永安的声音传来:“保大!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一条活生生的命怎比不过还没出生的肉团?”话虽如此,她也知晓若杜若能选择想必同样会保小,那是母亲的本能,但产床已经吞噬足够多的女人性命,这种蠢事在科技发达的未来依然时有发生。看不见的地方,爱怎样怎样,然而她眼皮底下,不允许。
杜若不会感谢她,她清楚得很,她将她视作敌人,早在怀孕的时候,就不知是为了避免她还是伏瑟的毒手借口离宫去了药园。听到她怀孕的消息时,已经是无论如何遮不住身子的月份,她很容易就反应过来,她是怕在宫里遭人毒手,也不知是怕自己多些还是怕伏瑟多些。这一度让她感到好笑,自己何时在她眼中就是个会使毒,对付未出生婴儿的十恶不赦之徒?她反省了一下,发现自己对她甚至可以称得上仁慈。在确信不是自己的问题后,她不客气地送了她一句神经病、被害妄想症,便将之抛到脑后,她对李穆的兴趣可比对她要多多了。
直至她挺着大肚子回宫,要生就生吧,她实在不知,她何以觉得自己会不让她生,成日里对她百般戒备。实际上她不来招惹自己,自己根本无意靠近她的住处。
她会记恨自己,但那又怎样,她无边的恨意不差这一笔。
檀淑看她又看伏瑟,“快去!”她吼道,檀淑赶忙跑走。
“你怎么才来!”伏瑟眼中满是幽怨,即便前一刻还是愤怒。
“陛下怎么会中毒?”东方永安大步跨上踏脚,翻了翻李明易的眼皮、嘴唇,替他把了把脉,瞬时脸色变得跟昏迷不醒的李明易一样难看。跪伏在一边的太医们头颅紧紧贴着地面不敢抬起,也不敢发声,显然他们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