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信,信上最前头一段话就是“万望此信交于吾儿手中”,信上交代了皇帝暗探的存在、惯用联络方式以及联络地点。李明易看完将信折起,看着手中的令牌颇为慨叹:“最后的时间,父皇没有召唤暗卫,却将他们留给了我们。”信上说得很明白,先帝也不知这封信是否会被自己儿子发现,也不知会被哪个儿子发现,但仍期望暗藏的这几个他千挑万选,万里挑一,精干中的精干能为自己的子孙,在他所能预见的頽乱中扳回一城。
铜制令牌中间浮刻“九龙令”三个鎏金大字,周围缠绕九条火炙赤龙,九龙腾跃翻转,赤光耀眼,让李明易心生错觉,仿佛要被它们灼伤。虽只一块令牌,他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沉重,手微微颤抖,几乎握不稳。
“奴婢斗胆,请陛下将这块令牌赐予奴婢。”东方永安不动声色接过快要掉落的令牌,望着他掩藏慌乱的眼平静道,“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吧,您只要等消息。”
“永安,这样真的好吗?”他惶惑地抓住她的手臂,“如果我们当它不存在,当什么都没有找到,说不定还能就这样好好活下去。可万一被李穆知道,他知道我有二心,知道我还没死心,我们,就完了。”尾音带几分凄惨,表明他内心确实慌乱、害怕了。
“什么都不做就真能保住性命吗?太妃为何要去找我,你们不是比我清楚吗?乖乖坐在那个位子,当一个扯线皇帝,看着自己子民水深火热,陛下真的忍心,真的能毫不在意吗?还有你父亲、舅舅的仇要都忘了吗?”
“当然没忘,可你不知道他有多嚣张,多可怕,我四嫂就是被他当众杀死在宸元殿。”一想到李明豫夫妇的下场,李明易一颗心就像浸在冷水里,要报仇、要夺权的豪情热血消散大半。
“别怕,他不会知道的。”她将他按坐在御椅上安慰,“九龙令的事,你知我知,只要我们谨慎小心,稳扎稳打不会有事的。”
“真的?”
“真的,交给我,我会办好这件事,你只要等消息就行。”黑亮的眸子中不见犹疑退却,李明易心中的慌乱渐渐平复。他想的不错,她是自己的支撑,有她在自己真的可以更勇敢。
他去握她的手,被东方永安避开,改牵衣袖:“永安,有你在真好,你要,要一直陪着朕。”
城西一座寺庙,广缘寺,不大不小,来进香的人也不多不少,恰到好处。今日来了一名身着艾绿衣裙,头罩幂篱的女子,走到大殿门口摆设的解签经案前停下,没有进去的意思,却问那解签和尚:“小女子今日来求个缘。”
和尚起身探手指路:“施主,求缘请往那边。”
“不是姻缘的缘,小女子听闻贵寺西九厢房,挂了五幅墨宝名画,其中一幅乃是柳公的《凭栏听雨图》,特来求个一见的缘。”
那和尚一愣神,赶忙饶过经案朝来人躬身一揖,口念:“阿弥陀佛,请随贫僧来。”遂带着人饶过人群往西去。两人穿过一片修竹,再过一座月洞门,进入寺庙西北角一个院落,院落这边,因没有香客出入很是清静。见她步子放缓,和尚回身做一个请的手势:“就在这边,施主请。”最后,他们在背靠三棵大树的屋子前停下。
东方永安环视四周,疑惑道:“这里就是西九厢房?”不怪她疑问,这不但是座单独的院落,也是栋单独的房屋,三间式,一正房东西两厢房,正房左右各一间耳房。叫什么西九厢房,她还以为是一大排厢房里的第九号呢。
“正是,施主尽管放心,贫僧知道怎么安排。”说着出院去,叫来几个小沙弥,让他们远远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再观这座院子,地上铺着青石板,已经斑驳剥层,缝隙里还冒着青苔,中间摆放一只老旧得发黑的铜炉,角落几只被晒掉色的晾物架,很是朴素、简陋,简陋到没人会想到贵为天子的人会在这样的地方住过。
东方永安走上台阶,轻叩两下门,门内应声:“今日什么天?”
答:“今日龙抬头。”
“不是二月二,何来龙抬头?”
“龙抬头,宜狩猎。”
吱呀一声,门被从内打开,东方永安闪身进去。屋内已有九人在等候,为首的出示那张贴在通告栏里最不起眼的公告“天晴,宜狩猎”,落款一个“九”字。她亮出九龙令,九人皆摘了斗笠跪下齐声道:“见令如见圣,陛下万安。”
“诸位请起。”东方永安的目光一一扫过九人,本以为会是或魁梧、或精明,总之长相奇特之人,不料都是极为平凡普通,丢进人海,扒着眼睛也找不到的那种。甚至上首第三位站着的还是名女子,身穿褪色粗布裙,挽着头发,扎一条灰色头巾,怎样看都与乡野间喂鸡赶猪的村妇一般无二。
虽平平无奇,但她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按照江湖人的礼仪抱拳道:“我是陛下的使者,见过诸位好汉。”
那女子一笑:“好汉不敢当,我们知晓姑娘心中有疑问,有不信,姑娘不妨试一试,试过了再叫这声好汉不迟。”
东方永安正有此意,这些人到底有多少本事,她也需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