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女孩子说的话朕也插不上嘴,朕出去走走。”坐了会儿,李明易便借口出去,让她们说些女儿家的悄悄话。临走他挨到李念君身边小声说了句:“君姐姐温柔又细致,善解人意得很,就交给姐姐了。”又朝东方永安道,“君姐姐人好得很,你们聊些体己话,晚点朕来接你。”
皇帝亲自领着自己的总管来见自己的皇后,这本不合常理,但李念君知晓,他这是仍当她是姐姐,是亲人,带着自己心上人美滋滋来见自己的亲人呢。她也知晓,他这位心上人身份有点特殊,早与李明珏成了婚,一没被休,二没和离,就算李明珏不在了,也是未亡人的身份。
顶着这样的身份回到宫里,重新投在小叔宫里当差,这是有违伦常,甚至难以启齿的事,但眼前的人神色自若,举止大方得体,似乎那些伦常之事并不萦心。李念君暗暗打量她,这样的人,不是心怀坦荡的大忠之人,就是毫无廉耻的大奸之人!
她正为难不知如何开启话题,对方先开口了:“很久之前曾有幸遥见娘娘一面,那时娘娘还是郡主,奴婢也还跟在外子身边,不识忧愁。”
“外子?”李念君咀嚼她的话,她说得平缓而不避讳,简单两个字就表明她所有态度。李念君端坐身体,神色多了几分认真:“有个问题,先前怕冒犯到你所以未问,现在看是我多虑了。”
“娘娘请问。”
“明珏他……真的已经?”
东方永安摇头:“外子在时提起娘娘很是敬重,我也不瞒您,我没有找到他。但,我,我们都还没有放弃。”她停顿一会儿补充,“这件事还请娘娘知晓就好。”
李念君何等聪慧,一下听出她言语中的顾忌。如今宫内外形势大变,有人盼着李明珏回来,又有多少人不希望他回来,甚至他的兄弟,今时的皇帝,对于他能否回来抱持怎样的态度谁也说不准。
她不禁打量眼前的女子,一如进来时平淡的神色,生出三分刮目相看。她惦念着李明珏,却回来了,她诚心帮助李明易,却又防备着以确保李明珏的安全,哪怕他只有一丝活着的可能性。看似矛盾混乱,实则极为清醒,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做什么。
交浅言深是大忌,对方因李明珏这一层关系对她坦言,已是莫大信任,李念君很是感激,亦知投桃报李,于是不再追问,命人将琴取来:“易儿将你交给我,可我也不是很会劝慰人,只擅长几首曲子罢了。你我一见如故,我便为你弹一曲吧。”
“怎敢。”
她命人搬来绣墩示意她坐下:“听着就是。”
纤指拨弄,琴声悠然而起,舍弃了空灵,多了几分浑厚沉稳,不是闺阁女儿的风格。“这个是?”熟悉的曲调,东方永安讶异。
李念君温柔一笑:“这首曲子不是我弹给你的,也不是弹给我的知音。是没能回来的人,弹给他的志同道合之人。”曲子是李明珏擅长也是他最喜欢的,李念君与皇家子弟一处学习,时常切磋琴艺,是以了解这首曲子。
东方永安不再说话,倾心细听,曲子不骄不躁、不疾不徐,如历经沧桑仍缓慢流淌、亘古不变,沉淀岁月的大江,又如襟怀宽广,容纳万千众生相的广袤大海。弦动处,如风起微微泛起涟漪,终归在大海的怀抱中归于平静。
再大的事,再难的事,总会过去。
不要犹豫彷徨,他在,不要害怕孤单,他在,自己只要前行就好。
曲毕,东方永安起身行礼:“多谢娘娘这一曲,奴婢该告辞了。”还有很多事要做!
就在这时,内间哐当一声,物件掉地的声音,紧接着小姑娘的惊呼传来。碧珞赶忙入内,一会儿出来面带歉意道:“小丫头手脚笨,打翻了东西,奴婢已经训斥了。”
李念君朝东方永安笑道:“让你见笑,以后若想听琴了,随时来文和宫找我,不论你现下是何身份,总是我的弟媳,一家人不必见外。”
东方永安应是,碧珞亲送她出文和宫,道了别,一个人走在花岗岩甬道上,脑中浮现方才文和宫那一幕。小丫头打翻东西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一眼瞥见的那只掉在地上的锦盒,盒中掉出一块鲜红的衣角,仅一角就可看出绣纹繁复,绣工精巧。那花纹,那颜色,她沉吟,似嫁衣!
更奇的是李念君主仆的态度,三分尴尬,三分隐瞒,如果真是嫁衣,又不是宫制,会是哪儿来,谁送的呢?
虽然奇怪,却不是什么要紧事,东方永安且将它抛在脑后。
走到半路,正遇李明易来接,两人一起回宸元殿,刚过琉璃门,远远看见杜若小步跑来。东方永安已经回宫半月,还没来得及去见故人,连同在宸元殿的杜若也没碰见,不知是巧合呢,还是别人有心躲着她。很明显,这是忍不住了。
“陛下,奴婢近来新酿了果酒,不知您尝了没有?合不合口味?”
李明易道:“果酒?不知道啊,最近朕跟永安正忙呢,回头尝了再告诉你。”
“这样啊。”失落涌上心头,见他不耐烦才一句话就要走的样子,杜若赶忙换上笑脸,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