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亦有几名护卫过来将他半请半赶出门去。其后他依旧不得进入王府,只能在附近徘徊,数日不见李念君出门一步。一日总算截住碧珞,从她口中得知那日后李念君就一病不起。
他心急如焚:“王爷就任由她病着?”
碧珞抹眼泪:“请了大夫也开了药,可小姐不肯喝药。王爷说,说,就是死了也会将尸身送进宫去。”韩章一拳砸在身边的树干上。小丫头一屈身行个礼:“碧珞斗胆,请您带小姐远走高飞!”
韩章默然片刻,从怀里拿出一纸信封交给她:“烦请你将这个带给郡主。”
回到王府,就见李念君身着雪色中衣,坐在窗边痴痴看过往留存下来的信笺,一封封认真翻过,眼中流转珍惜与怀念。碧珞走上前,将信件递上,她问:“这是什么?”
“您拆开就知道。”信封中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片白羽,尾端染墨,在天光下光华流转,“韩公子说这种鸟儿可以飞越大辰,飞越大海,可以去世上任何一处角落,天涯海角!奴婢想说,小姐也可以,只要您愿意。”
李念君怔怔看着鸟羽:“我可以吗?”
“有些鸟儿就算关一辈子也不会变成家禽。韩公子说,没有翅膀,他可以做您的翅膀!”
“你为何这么想撮合我们?”
碧珞在她身边蹲下,握起她的手:“小姐忘了,碧珞从小就跟着您,是您的影子,您心里的痛苦以及那些渴望,碧珞比任何人清楚。前半生,您为了他人的赞赏、为了王爷的期望而活,以后碧珞希望您能为自己活一次,其他人不知,只有碧珞知道小姐看着天空时的眼眸有多亮,笑容有多美。韩公子是否可托付我不知,但我确信他可以帮小姐圆梦,这就够了。”
“碧珞!”李念君紧紧抱住她,作为王府独女,在尊贵中长大,也意味着无人敢亲近的孤独,所以她才会被韩章吸引。碧珞说自己是她的影子,不是奉承,而是最深的情谊。
“小姐振作起来。”碧珞替她抹过眼角,“想一想您即将拥有的广阔天地。”
“可是重重守卫,如何出得去?”
小丫头眼睛发亮:“还需一人帮助。”
十二月初长阳落下第一场雪,比往年要晚些。李穆回到王府,正是晚膳时间,抖落皮裘上的雪花待要交给仆从,有人来报说李芳一已备了酒菜等他一叙。自从宸元殿杀死皇后、吓疯皇帝,他们有大半年未见一面,他不去竹园,李芳一自然也不会来找他,此番遣人来请倒叫他些微诧异。
来人道:“七王爷的意思年关将近,有什么也该说清,他不希望将旧怨带到来年。”
李穆哦一声,顺手披上皮裘:“既然老七肯退一步,本王没有不给面子的道理。”
踏入竹园,青翠色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一处尘外琉璃之境,明明只是府中府,却与摄政王府有着截然不同的气息,清冷孤高,一如它的主人。
泉水般的琴音流淌而来,与以前不同,琴音中退去金戈杀伐,不再有困兽犹斗之气,多了几分随遇而安,好似诉说主人心境的变化,将李穆一身躁乱之气亦洗去几分。他不禁在门前驻足,待一曲毕方才推门而入。
见他进屋,李芳一拉过素绢将琴覆上,起身过来。不等他开口,李穆道:“何事要找本王?”虽细问过仆人,他却不信那番说辞。
“不过是久未见,请三哥来喝酒而已。”
敷衍之词!李穆微皱眉头,神情颇为倨傲:“本王还有事,只是喝酒闲聊就不必了。”
李芳一不以为意走到桌边,拿起酒壶:“趵突泉的霜叶白,不喝的话,我送门口的守卫了。”言罢再看他,已拢袖在另一边坐下。
酒过三盅李穆忍不住道:“我不信老七你是想明白了,打算与我兄友弟恭。你一定另有所图,说吧,你想要什么?”
李芳一无声而笑:“在三哥心里我都成这样的人了?我知道那一刀让三哥寒了心,但那也是形势所逼,小弟在这里自罚一杯。”他举起酒樽,李穆伸手覆住樽口神情愈发古怪,他叹息,“真的只是想与三哥和解,过个好年而已。”
他说得诚恳,李穆心下怀疑却更甚,杀死皇后、吓疯皇帝、欲立新帝,李芳一没在酒里下毒就不错了,不可能仅为了过年就与他和解。见他不肯坦白,他骤然放下酒樽起身欲走,李芳一在他背后道:“我有东西给你,你不想看看是什么吗?”敛去戏谑与刻意的温情,声音果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冷淡。
他回头,李芳一从袖中抽出一卷图纸:“这是你四下所求之物。”李穆翻看,乃是铠甲制图,“‘光明铠’,鲁义领鲁氏族人所研制,比一般铠甲轻软而坚韧,精钢刀剑亦不能入,不过造价也十分可观,是以北境还未用得上。”
李穆眼睛瞬时闪亮,面上涌起难以言喻的喜色:“那这几张?”除了铠甲制图,尚有数张图画,其上山脉走势、水流谷坑,巨细靡遗。
“纪如曾行遍南北,找到两处最适合训练水师的地方,我照着记忆中给你画出来,你那狂妄的梦需要水师支撑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