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永安来寻陈淼,不料被他一口回绝,她想不明白前番相遇还见他坐地痛哭,自责不已又哭诉走告无门,今日机会就在眼前,却又为何拒不前往。陈淼要走,东方永安索性一把拦住:“数日之前,我方见先生一诉怀才不遇之苦,如今殿下礼贤下士,意欲招纳能人异士以谋国计民生,先生既是有志之士,为何又拒绝?”
此一言,陈淼脸色顿时涨红,却又不辩驳,只说:“你一个小女子懂什么?”
这些迂腐古人动不动就小女子怎么样,东方永安见怪不怪,倒不生气反顺着他的话道:“我既是小女子不懂得这些,更不懂河务水利,先生既懂又为何藏着掖着?我一个小女子尚懂力所能及不敢懈怠,难道先生胸怀长才,亦有大志却要眼睁睁看百姓受水患之苦,而无动于衷?”
陈淼高声道:“你与我不过才见第二面,知晓我几何?我就是个山野村夫,没有那什么长才大志。我虽苦百姓之苦,然又能如何?国计民生到底是那些吃皇粮,当官的该操心的事。”说着绕过东方永安直往小山坡上走。
东方永安哪里肯放过,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先生这话不对,有句话叫兴亡之事匹夫有责!先生也是这汀阳郡的人,如何年复一年看着自己家乡被淹?不对。”她自言自语道,“先生连日在水边徘徊,根本不是对治水漠不关心,正相反你惦记得很!那先生到底在意什么?”
陈淼紧抿着唇,沉默不语。
“让我猜一猜,先生是对官场庙堂死心了,多次奔走无人倾听,心急如焚却被拒之门外,所以先生心存怨气,不肯接受殿下好意?”
“非是心存怨气!”陈淼陡然拔高声音,这个常年在黑水边,为河风吹黑了脸颊吹裂了嘴唇,经历了无数风吹日晒雨淋,不过二十出头却好似已四十有余的儿郎此刻红着一双眼,眼中是这些年受过的所有道不尽的委屈哀伤。“匹夫有责,我又何尝不知?你知道每次河水泛滥我有多难过?可是我无能为力,我试过了,不过换来扫地出门的羞辱!你明白那种感受吗?”
“那你现在有机会了啊,不过一面,殿下便对你念念不忘,他特地嘱咐我,若寻到先生一定要将您带回去,这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陈淼高声道,“你们一时无恙,便什么也听不进去,一时遭了难,又想起他人来。”
“先生心怀百姓,难道却定要计较个人委屈?”
对方漠然地摇头:“你还是不懂,我何尝计较个人荣辱得失。古有圣人治水尚需九年,若要治这条河非一人一时可成。黑水情形复杂,它需要上下齐心,无数人共同努力、坚持不懈方可成,若有一丝一毫懈怠即可能功亏一篑,我……”
东方永安恍然道:“我懂了,先生是怕殿下只是一时兴起,将你丢进河道署就会不闻不问。一旦殿下回长阳,你在河道署将人微言轻,治水依旧无从谈起。”陈淼猛然抬头看她,眼光闪烁,竟有遇逢知音之意。
“你或许还在想,殿下口中说礼贤下士,却不过派我这个小女子来寻,显然儿戏得很。”
陈淼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没有。”
东方永安忽而退开一步,郑重其事地躬身作揖:“请先生相信殿下的治水决心。”陈淼面色犹豫,她一把拉起他,“小女子唐突了,请先生随我来!”
她将陈淼直拉进汀阳郡城,距离太守府不远的拐角处:“请先生在此稍等片刻。”陈淼方要问如何,就见东方永安转身往太守府跑去。
不多时竟见她扶着一名腿脚不便之人从太守府走出来,直往他所在地方走来。待他看清那人不由心中一惊,一时不知何想。那人他只见一面,如今已知晓他的身份,正是前来赈灾的五殿下。此时他颇有些艰难地往这边挪动,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着官袍之人,其中一名他还能认出乃是河道总督洪济。
皇子亲迎,陈淼又岂能再呆立于此,于是立即快步过去,拱手道:“小民何德何能,敢劳殿下亲自相迎。”
李明珏扶起他:“只要阁下愿为百姓一展阁下之才,多远我都去迎你!”又按住他的手,“你所忧之事,我必给你一个交代。”陈淼眼眶一热,失声叫道:“殿下!是小民狭隘了!”李明珏拉着他引见河道总督洪济与河州刺史公孙琅,三人互作过揖,便将陈淼引入太守府。
陈淼未料竟劳动这三位亲自来迎,偷瞥东方永安一眼,东方永安朝他眨了眨眼。大厅之中,几人各自安坐,小厮送上茶来又替他们将门掩上。
李明珏道:“关于治水不若就请洪大人先说一说。”
洪济欲起身,被他示意坐下,于是朗声道:“臣确有些想法,治一时之水易,然若要长久没有数年不能完成,而……”他略略一顿,眉头微蹙,“若要成全功,恐非一代人能成!”此话一出,在座倒吸一口气,尤其陈淼,已从方才面带轻藐之色到此时全神贯注,侧耳细听。且听完,不由击掌道:“不错,洪大人所言甚是!”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打断他人话语甚是不礼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李明珏笑道:“看来洪大人所言甚得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