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韩章呈上了三份养蛇人的供词,其中一人已将罪行全部交代,供词是前一天晚才拿到的。原本只是搜了三家,抓了三名可疑者,其中一户供应的多是毒蛇,但以他的供词来看蛇患那日他根本没有出现在醉春池附近。皇帝给了五日之期,眼看就要到日子,昨晚的时候,他去见了一个人,那人说了句,“这件事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他旋即明白意思。
今日呈上供词,果然皇帝只草草看两眼就丢给刑部让该怎么办怎么办。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醉春池一场蛇患,皇帝依然紧锁着眉,他的心思都在昨日御书房韩章带来的那两首歌谣上。他扫了群臣一眼,正要说无事退朝,却见肃王李穆出列,朝韩章道:“韩侍卫查了几日就只查到这些?”
韩章不明所以:“卑职不知王爷何意?”
李穆冷哼一声:“臣弟这几日倒是听了些有意思的传言,特地命人抄了来。”说着从袖中拿出两张素纸,赵木见状来接过,双手捧着上了座台呈给皇帝。皇帝看也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本来不想在朝堂上提及这两首歌谣,如此却是不得不提,他恼火地看李穆两眼,李穆却似没看见,眼顾大殿,振袖高声道:“看来立太子之事已是迫在眉睫,请陛下顺应天意民意。”
所谓民意天意恐怕是有心之人的意思,皇帝暗哼一声不说话,自然是不想顺他的话说。太叔简站出来道:“立太子之事乃国家大计,岂能因一两首传谣匆匆而行。”
李穆回头笑道:“册立太子关乎固国*安*邦,大人说是也不是?”太叔简不言,他继续道,“东宫空悬已久,太微有缺,诸事不行,臣心民心不稳,若不趁陛下盛年之际定下太子安抚人心,难道要引古时夺嫡之患!”
“那依你之见谁是合适人选?”皇帝道,他这一问有个意思便是想探一探他到底为何人谋划。
“此乃国家大事,臣等恭听圣意。”李穆也不是愣头青,先来这么一句,然后才道,“不过效古来之法,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无长立次、立贤。今无嫡子,便只好退而求其次。”
吏部侍郎林献之道:“王爷此言差矣,今皇后娘娘虽无所出,却有五殿下承欢膝下,不可说无嫡。”
李穆哼笑:“殿下虽贵为中宫义子,到底不是中宫亲出,其生母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婢女。”他忽而转向皇帝,“恐怕连陛下都忘了其名,这样一个身份地位之人所生之子如何敢以嫡子之尊贵相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他说得也不错,皇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虽看好李明珏,但其出身实在易落他人话柄,即便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始终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的生母,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宠幸的,也不记得叫什么,甚至连长什么样都忘了。
“都说生不如养大……”林献之收到太叔简一个眼神,将话顿住,没再往下说。李穆呈上传谣的时候,尽管皇帝因前一天已经知晓,脸色只是微变,却仍然落在太叔简眼中。以他对皇帝的了解,皇帝生性多疑,而先前皇后透露皇帝有立李明珏为太子之意,此时横生枝节,必然疑心是皇后与李明珏背后推动,逼他早日立太子。让李穆多抨击抨击李明珏,正好中和皇帝的疑虑。
如他所想,皇帝心中对皇后与李明珏的不满消去些,反生出一丝对李明珏生母的愧疚。
殿下两方各怀心思,光禄大夫忽然站出来道:“肃王所说不错,册立太子不可不以贵者为先,这是祖宗规矩。若以长以贵来说,臣认为四皇子乃最合适人选。一来,长子次子都已逝,应以四子为长。”他自动将老三李明修忽略了,李明修之母虽为萧妃,但无奈身有残疾,一国之君必然要仪态威严,所以自然而然排除,其余众人也无异议。“二来,四皇子生母位列妃位,亦是尊贵。”他的话很快得到保守一派的赞同。
伏铸远在一旁听了半日,到此时忍不住冷笑道:“四皇子出身虽不差,但册立太子又不是只看出身,若只看出身,我倒要说还有人更合适!”
光禄大夫疑道:“你倒说说谁来?”
“若要比出身,六殿下生母伏贵妃不是更尊贵?”
光禄大夫好笑地摇摇头:“自家人推举自家人,你倒好意思说。”
“举贤不避亲,我为什么不好意思,再说实不应光看出身,也得看贤与不贤,有才没才,没那个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国家也不能交到一个庸才手里!”他向来说话直,就差没指名道姓骂老四是个庸才。皇帝在上面听得好气又好笑,气者他连皇子也敢骂,笑者这话说到心坎上,几个皇子里他最不看好老四,就冲他整日赏花玩鸟不干正事。
“谁是生来贤德?成了太子就有太子太傅教导。”
“有些人资质驽钝,怎么教也好不到哪儿去!”
光禄大夫吹胡子瞪眼,与伏铸远你来我往,各执一词,各不相让,伏铸远的话为殿上不站老四,又嫌弃老五出身正没选择的人指明一条道,于是纷纷站队,与保守一派互相指责,吵闹起来。
皇帝也不干涉他们,只坐在御座上观察两个人,一是太叔简,只见太叔简立在一边,老神在在,也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