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透过去、知未来,通万物之情,晓万物之精的神兽,传闻上古之帝巡东海而遇,言及天下鬼神之事,帝作《白泽图》以示天下。
幽深晦暗中,白色烟雾缭绕,烟雾之后,一兽,狮身独角、山羊胡,本该代表祥瑞的仙兽却面目狰狞,怒吼一声扑过来,惊得东方明弹坐而起。夜风透过窗户缝隙钻进来,让汗湿的衣襟更加冰凉透骨,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门上守夜的老刘头听见动静端着蜡烛进来,“几更了?”他问。
老刘头回:“还有半个时辰就天亮。”
“把灯放下,你去吧。”东方明摆摆手,老刘头依言将灯放在外间桌上,橘黄温暖的烛光让他稍稍定神。已无睡意,他拿起一件青灰袍子披上,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迎面扑来的凉气让他过快的心跳逐渐平缓。白天之事化作一幅幅画面从眼前闪过,最终定格的是伏昭仪暗涛汹涌宛如刀子的双眼。驰骋沙场多年以及在死人堆里打的滚,让他轻而易举嗅到风雨潮湿又夹杂腥味的气息。
为什么会是白泽图纹?为什么会在摘花大会的时候,在东方府?这个问题他想了很多遍,依然没有答案。白泽图纹是东宫的象征,东宫素来与华章宫不睦,他更是听慕云提过,在内眷宴上,伏昭仪曾毫不避讳公然责难太子,惹得太子妃多有不快,出言不逊。双方几番你来我往,竟至剑拔弩张。
刺客剑上刻有白泽纹,但他不认为会是太子所派。他自认了解太子,仁义有余,胆气不足,更是与狠辣沾不上边,派杀手刺杀这种事谁都有可能,偏他不可能。若不是太子,那又会是谁呢?伏瑟自导自演?他轻摇了摇头。伏瑟此次亲临将军府意图再明显不过,为她亲子李明易求娶一个可靠的后盾,固然她乐意嫁祸东宫,也不会将祸水引向东方府。除此二人,又会是谁?他实在没有头绪。
苏成已经暗中察访三日,不论是刺客样貌、所穿服侍以及所用兵器材质,连他们身上小疤痕、小胎记也没放过,却依然查不出他们从何处来。他们就好像一只只再普通不过的风筝,自潜入东方府,背后的手就绞断了线。
白泽纹让他向昭仪恳求了十日限,昭仪给了三日,而今期限已过,今日早朝,不知皇帝会否问起,一定会问的吧。以伏昭仪宠冠群妃并协理后宫、实际意义上的副后身份,皇帝怎么可能不过问?到时他该如何回答?或许一开始他就不该揽下来,直接报给京兆府,让他们去操烦才对。自己从一开始就应该将东方府摘出来,被刺客入侵,东方府也是受害者!他将拳头砸在窗台上,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步行得大错。
不知不觉到了上朝时间,他望一眼东方天际,灰中泛白,如死鱼翻起的肚皮。他暗叹,但愿今日自己的口齿能伶俐些,在皇帝面前能将话讲清楚。对于太子曾送过一幅画与一坛酒给他,皇帝已经不高兴,尽管他并没有收,他不想皇帝更不高兴。可,一件不知来龙去脉的事,又能否讲清楚?有那么一瞬,他生出不如带二丫头或者三丫头去的荒唐念头,两个小丫头能言善辩,解释事件与说服别人比自己容易多了。
老管家牵来马匹,他带着两名随从迎着晨曦往皇宫去。他不像别人一样,带很多随从,将上朝弄得如赶市集,如果不是需要人替他看住马匹,他连两名也不想带。想到赶市集,他真希望现在是往市集上去,之前为什么会觉得陪夫人赶市集是件让人烦恼的事呢?
到东华门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官员陆续进入。望着高深的门洞片刻,东方明翻身下马,将缰绳与马鞭交给自己的随从。
熟悉的,略带粗犷的声音响起,“东方兄,早啊。”一人一马在他身边停住,下马的是他此刻并不太想见到的伏昭仪兄长,伏铸远。
东方明回身抱拳为礼,对方与其声音不相称、略显秀气的脸上笑意盈盈。他有一张与妹妹伏昭仪相似的脸,只不过又黑又粗的眉毛、上唇浓密的胡须以及晒得黝黑的皮肤让他不致因相貌被人轻视。伏铸远与他同为南军营中统领,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刺客事件后,不知巧合亦或其他原因,两人未曾照面,省去他不少口舌麻烦。
此番遇见,东方明寻思若他问起,自己该如何应答,伏铸远却只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两人欲一同进入的时候,一顶朴素的靛青轿子到来。轿中下来的是当今皇帝的三弟,肃王李穆:“两位大人巧了。”他身着鸦青袍子,衣袖与襟口绣着黄铜色的火焰纹,本象征热力的火焰却透着一股陈旧锈迹般的沉闷,连带他整个人颇有几分老气横秋。此刻正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尔后又将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二人的马匹上:“与两位一比,本王真是惭愧。可惜腿脚不争气,只能叫人抬着来。”
伏铸远本与他不和,只一抱拳见礼,也不答话,东方明则是不知该接何话。李穆不以为意:“杵在这里干什么?两位请。”说罢带头往里走,走过东方明身边时轻道一句,“不知今日朝堂上会否有趣事。”
他看起来时常面带倦容,皇帝让他领南军十六营中的四营,却是个不常去营中的闲散王爷,近年来更是常与病榻纠缠。可东方明总觉得那双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