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猊踏在高昂巨浪的顶端,周身魔气搅动浪潮,奔流剧烈。
那双兽眸因血煞凶光而猩红凌人,獠牙利爪皆蓄势待发,伺机撕碎对峙之人的喉咙。
魔核被毁,即便灵影山还藏有一段原身,祂却无法再重新凝聚力量。
五年来的步步为营被悉数拆解,又在终结时落败,祂心中百般不甘,万分憎恨。
幸而纵使到了这般地步,神灵的力量也不容凡人小觑——
这段原身正在消散,或许不能亲眼见证云章被巨浪与黑焰吞噬,却有足够力量,在此刻将沉星海颠倒过来,再让黑焰随着浪潮奔涌上岸!
反正只要留有一丝蕴含着祂意识的魔气,无论在何处沉睡漫长岁月,总会有再次苏醒的时候。
但是……早该神魂受损而陨落的万妖王,竟又拦在了他的面前!
只要看上那袭墨蓝身影一眼,恨意便高涨一丈!
殊琅如今的妖力虽不复鼎盛时期,但作为云章第一剑修,修为便已让群魔畏惧低伏,更逞论有了妖力加持,载川所到之处可令风云变色。
纵使祂掀起骇人的万丈波涛,又让魔气化为搅碎一切的漩涡,那柄载川转瞬便能让浪潮平息。
灵影山的罡风乱流化为柔风绕在对方身侧,沉星海的波涛浪潮欣喜簇拥在对方脚下,连潮湿的风也只是盈满墨蓝衣袖——
沉寂百年的万物都在温柔迎接归来的王。
片刻之间,这片战场的掌控者便易位了。
万妖王一袭墨蓝衣袍,眉眼冷肃,周身剑光凌厉不可直视,而攻守之间从容自如,宛若闲庭信步。
载川的强盛妖力化为蓝澈波涛流淌,黑猊饱含怒意的巨爪被剑刃格挡住,猩红兽瞳与那双蔚蓝沉静的眼终于对上。
祂随之听到与凌人威势不相匹配的淡然声音。
“这次不用苍澂剑法?”
大若满月的兽眸中,正跳跃的残忍凶光蓦地凝固了一瞬,黑猊随之借剑刃格挡退后数丈,不再上前。
从“清时雨”的身份被拆穿,山灵便下意识避开站在苍澂弟子和清宴师弟的立场回应,好似摆明了告诉所有人,师兄弟相互扶持的百年岁月无足轻重,无需提起。
然而此刻的问话太猝不及防,纵使被山灵仇恨填满记忆,黑猊也不可避免地一怔。
眼前之人的神色与话语只是轻描淡写,却令祂十分熟悉,足以撬动生硬的记忆阻隔,露出封禁太久的……属于“清时雨”的记忆。
这一瞬间,祂心中情绪剧烈而复杂,却因不想理清,统统胡乱转为了愤怒——愤怒自己竟然还清晰记得这句话。
尚且年少的时候,清时雨生性随心散漫,与跳脱泼皮的清停云一拍即合,两人一起花招耍尽,满山躲懒。
每次被师兄清宴挨个拎回,监督他们惩罚加练,两少年对这位苛刻寡言的大师兄心中怨气颇深,私下没少说对方坏话。反正该认罚便认罚,下次还敢。
后来魔患加剧,两人偷跑下山除魔,然而剑法稀松,擅于逃窜的双腿却快不过魔物,险先丧命。
是师兄瞒着师父私自下山,孤身入险境,将他们救回来,却重伤昏迷了数日。
师兄醒来后,他们信心满满地在师兄面前练了一遍近日所学,谁知师兄沉默看完,神色疑惑地问道:“这次未用苍澂剑法?”
两名少年一愣,当即明白他们的剑法竟歪歪扭扭到连师兄都辨认不出,当即羞赧得躁眉耷眼,大气不敢出。
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未曾偷过懒,直至与师兄一起成为苍澂三尊。
这段记忆走到此处,山灵又无可避免地想起片刻前,没来得及丢弃的云镜中……逸衡锲而不舍地轻叩了许久,此时已然悄声无息。
然而这具身躯魔气太浓太烈,只容黑猊的清明神志闪过一刹那,难消的恨意烈火又顷刻扶风高涨,将祂没顶,祂便怨起清宴的故意提起。
身为清时雨的时光不过短短百年,纵使有过难忘时刻,又怎能与山灵漫长岁月的筹谋相比!
这云章终究不是祂的人间,生灵由祂肆意掌控才是祂想要的盛世!
若是没有,祂便毁了重建!
黑猊引颈长啸,蕴着魔气的怒吼猛然漾开,四周波涛越发湍急。
九道魔气倏然从巨大的身躯飞射而出,粗壮宛如巨塔倾颓而下,又化为急速飞掠的利箭,朝着灵影山径直而去。
此番架势一出,清涛浪头上持剑而立的人当即意识到了什么,比海潮更汹涌的剑气追逐而去,想要阻止拦截,身形不可谓不可。
却为时已晚。
山灵畅快一笑,祂知晓殊琅筹谋滴水不漏,对方上一次回到灵影山,用法阵将地脉锁住,恐生变故。
而祂留在灵影山深处的原身苏醒,首要做的便是用魔气将地脉禁制侵蚀,一个疯狂的想法随之在祂的心里酝酿。
九道魔气显然有备而来,携着尖锐的风,转瞬狠狠钉入灵影山的九处地脉节点。
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