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金乌西沉,釉色余晖把温暖阳光慢慢染上慵懒色泽,又在安静池面落成金斑粼粼。
花树缀满盛放繁花,簇拥似锦,不输天边灿烂霞光。
清宴安静端坐在树下,月白束袖衣袍的流光暗纹与落花纠缠,墨蓝外袍则盖住了怀中沉睡的人。
蜷缩在怀里的人呼吸清浅而绵长,体内修为正在快速恢复,灵气充盈着经脉,与神魂逐渐相容,难免增添疲倦,正睡得十分安稳。
他默不作声地凝视着怀中人的睡颜,忽然察觉门派传信之物云镜被轻轻叩响,而前来的神识十分熟悉。
沉静的眸光微动,他姿势未变,神识潜入云镜。
云镜的一片茫茫虚无中,一道身影等在那里,银发白衣,风华清绝,正闲散地负手而立,望着他微微一笑:“殊琅,可否打扰到你?”
来人便是苍澂前任掌门,苍澂三尊的师父,也是百年前救下殊琅的人——逸衡。
上一次得以见到时常闭关的逸衡,是在沉星海的云镜中,清宴那时还是苍澂首徒,即将随着漩涡踏上自己的命途。如今再见,他已是记忆与妖力都归位的万妖王。
清宴却未见生分疏远,神色温和地见了礼,与曾经师徒间的相处无异:“师父唤我原本的称呼便好。”
虽说万妖王在百年前与逸衡是朋友关系,但在他心里,逸衡的舍命相救与百年来袒护的师徒情谊更为重要。
逸衡面上未见意外,只是笑意更深:“阿宴,为师如今才前来,希望你不要怪罪。不过一直未见你寻过来,便知你在恢复记忆后已然有了主意。”
被师父猜中心思,清宴微微颔首,又道:“我未曾想到,师父的神魂无法停止溃散……是因为牺牲了这么多。”
从自损修为启用苍澂禁术救回他,再到布下九霄吞云阵,即便是元婴修士的神魂,也禁不起反复折腾。
逸衡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仿佛做的并非什么大事,又想起了什么,才怅然轻叹一声:“本是想让十方阁彻底消失,却没想到……九霄吞云阵最后困住的,是我的徒儿。”
他实在不是个称职的师父,自从九霄吞云阵落成,便不断闭关稳固快要散逸的神魂,能照拂三位徒弟的时候少之又少。
苍澂事务几乎由清宴一手担着,连清时雨与清停云的剑法,也都是清宴这位师兄传授的。
但为数不多的相处中,他却毫无偏颇地喜爱着三位徒弟,师徒情谊深厚。
得知其中一位徒弟是加剧云章魔患的幕后之人,又被另一个徒儿诛伏……他再难以安稳待在固魂法阵中,却又无计可施。
清宴闻言沉默不语。
在遥远的过去,他成为灵影山的万妖王,与山灵的关系算不上熟识,他也有所察觉,山灵待他和其他妖灵没什么差别,他也只当对方是遥远的神灵。
然而清时雨……
他在苍澂的百年来,与两位师弟一同修行,一同在风雨动荡中守卫苍澂,情谊深厚。如果一个人的成长轨迹是明明白白落在眼中的,便很难接受对方另有身份,别有所图。
但如今想来,清时雨向来宽厚无争,处事少有差错,与孩子心性的山灵判若两人。从曾经的天真到如今的谨慎,想必是在自己的过错中受着悔恨煎熬,被恨意束缚起本性。
无论身为万妖王,还是苍澂掌门,与山灵对上,心里都无法毫无波澜。
云镜中安静片刻,逸衡先打破沉默,却是结束这个话题:“时雨的事,阿宴自有分寸。”
清宴明白逸衡的意思,默不作声地颔首,不再提起此事,另起话头问道:“师父谋虑深远,早知十方阁会起动乱,为何没有将万妖王的身份告诉我?”
若是如此,岂不多一些胜算。
“当初我也难以抉择。希望你重活一世,能有自己的选择,不被仇恨束缚,自由畅快。”逸衡含笑回想着,话语一顿,笑意稍淡,“但天下正道式微,魔患蔓延,百姓陷入水深火热,这把火迟早会烧到修士身上。”
清宴明白了逸衡没说完的话,也随之想到苍澂的入门立誓,接道:“万物生生不息,天地间的灵气才得以流转不滞,修士以灵气得道,不得枉顾苍生苦难,不得独善其身。”
逸衡欣慰一笑:“是。殊琅是这样的人,阿宴也是这样的人,这是你的命途,我便没有替你做决定。而我的私心里,也希望阿宴成为打破局势的那个变数。”
清宴沉默几息,又问道:“我既为妖修,为何在试炼秘境中会得到掌门印的认可?”
“历代苍澂掌门也并非都是修士,”逸衡点到为止地提了一句,又老神在在地答道,“殊琅一生善良宽厚,庇佑苍生,功德无量。阿宴作为苍澂弟子,不违背道义,不违背本心,心怀苍生,庇佑弟子,若这般还无法得到掌门印的认可,为师便要怀疑掌门印运转多年,灵气滞涩或者铭文崩塌……总之用不了了。”
逸衡如往常那般松散打趣,原本略显沉重的气氛也松弛下来。
清宴如今得到所有答案,都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