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很是和善。
就如同街巷中的邻家老头,是在看着对门的小年轻。
浑身裹着严严实实的面貌,除了苍白的头发被梳理的整整齐齐,身上却是有些不修边幅的模样。
柳秀心中知晓,这便是被整个大秦帝国所尊敬的儒家夫子。
不同于法缘和张真一,在和善谦和的外表之下,仍然深藏着那一丝身为两教执掌者的超然。
眼前的夫子,就真真切切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若是将他放在山下的田地里,那便是最为合格且经验丰富的老农。
这是柳秀潜意识里的印象。
老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柳秀毕恭毕敬的按照儒家学生拜见先生的礼仪,对着老人端端正正的行礼。
“学生柳秀,见过夫子。”
夫子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最后却是在一旁那年轻学子的意外目光下,稳住了身子。
老人笑吟吟的伸出手,扶住了柳秀举着高过头顶的双手:“快起来,繁文缛节,不必拘泥。”
“夫子乃是儒家魁首,天下读书人的向往,亦是我大秦浩然儒学的掌总,学生不敢有逾越。”
柳秀很真诚的说着。
这并不是因为他有事需要求助夫子,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眼前的老人,值得他这般尊重。
当年中原九州未定,夫子也不过中年,便带着自己的门人弟子,游走九州,传播儒学,教书育人。
即便是刀斧加身,也丝毫不曾畏惧。
始皇帝一统九州,天下逐渐承平,老人便回到了三圣山,专心教学,更是有教无类。
寒去暑来,春秋流逝。
凡天下文人世子,谁人不尊称一声先生亦或夫子。
看着规规矩矩的柳秀。
夫子显得很是开心,露出爽朗的笑声:“你很好,真的很好!”
说完之后,夫子便指向一旁那年轻的学子,开口介绍道:“他叫孔继圣,如是再过些日子,你就得喊他一声大师兄了。”
孔?
柳秀面露疑惑,看向被夫子点破身份的稷下学宫孔继圣。
只见对方已经冲着自己抱拳施礼,而后便按照来时的路,翩然离去。
夫子这时候已经是走在了前头,向着这一望无边的书山前路走去。
柳秀跟在后头,亦步亦趋,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
夫子的声音,这时也传入了柳秀的耳中:“想必,你也能猜得出来,继圣是孔家后人,亦是老朽师尊的血脉后人。”
跟在后面的柳秀,点点头,未曾开口出身。
他知道,修为已经超脱凡人的夫子,能知道自己将这些话听进去了。
他同样知道,在大秦一统九州之前,夫子还年轻的时候,求学四方。
其中,便有这孔姓先生,独独为夫子授业数年之久。
那是儒家的一位先贤,若非是在修为之上略有不足,恐怕便是当时的稷下学宫夫子,儒家掌教之人了。
而当时的夫子,在学习数年之后,便发生了天壤之变,一夕之间,超然脱俗,一身儒学更是融会贯通,学究天人。
谁也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夫子带走了孔家的一个孩子,视为亲子养育。
想必,刚刚那位孔继圣,便是当初被夫子带走的那个孩子的后人吧。
这时。
夫子又说道:“人世间未曾有过天地同寿之人,便是……亦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将来若是有一天,老朽撒手人寰,还望你能多多帮扶继圣,将这座学宫好好的延续下去。”
这一刻的夫子,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随时都有撒手人寰,薨逝人间的可能。
柳秀有些动容,不由停下了脚步:“夫子……”
夫子回过头,看着有些失神意外的柳秀,笑了笑:“不要停下脚步,前面就要到了。”
揣着一肚子疑惑的柳秀,只能是再次提起脚步,跟着夫子走在依山而凿的山道上。
转过一个弯。
眼前景象忽的一变。
书山的尽头到了。
一堵崖壁,将前路隔断。
书山末尾处,堆砌的书籍减少。
夫子走到了崖壁之前,伸手一指:“世人常说,学宫书山穷极天下文章典籍。但人们却不知,即便是穷极天下,这人世间的道理,却从未有人参透。”
柳秀顺着夫子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
隐隐约约,他只觉得眼前这堵崖壁,就好似一卷空白的书页,正等待着人将其添上文字。
“夫子要学生做什么?”柳秀轻声开口。
既然夫子将他带到了这里,让他见到了这座书山的尽头,那么必定是要他做什么的。
如夫子这等超然于世的人,断无可能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一言一行,都包含着深意。
夫子笑着摇摇头,收回手,平静的注视着柳秀,叹息一声:“我儒家,学自人皇,从人族茹毛饮血之始,便在追求那大道本源。历部族存续,至五帝同世,八百年列国纷争,到如今大秦统御九州,这个本源一直未曾寻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