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岭的地理位置其实可以用“极端”两个来形容,就像横岭城之所以会叫横岭一样。
横岭城的南门紧贴着一排绵延数十里的陡峭山峰,仿佛是道天然屏障般环抱着大梁边境。这座连绵陡峭的石头山有个很贴切的名字:楼城山。看起来真的仿佛横陈在大梁与草原之间的一座高高的城楼,而横岭城则是这巨大城楼下的一个巨大的门洞。
横岭城起初就是从南门起建的,整个城墙依次向北推出,与楼城山合在一起就仿佛是新梁皇城的瓮城般孤悬于外。因此可以说整个横岭城除了南门之外,剩下三门不论从哪个门出去,总能看见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茫茫草原。
若是在春夏水草丰茂的时候,那里就是茫茫然一片葱绿。远远的,间或有牧民赶着那成群的羊儿经过,那仿佛就是那闪映在茫茫绿波上的点点星辰;又宛如白鹅浮在碧波荡漾的水面,有种说不出的壮美;而到了秋天,草原又会变成黄绿相间的绒毯,显得干燥而绵软。杨鹤曾经试着将那些柔软的干草用布包了回去,铺垫在褥子底下,果然在冬天时会比之前暖和很多。只是这些干草不能长久,只要进了春天后,雨水稍一增加,就立马会变得黏糊糊的长出黑斑了。
而在此时此刻,杨鹤所面对的则是入冬后的旷野,远处的风沙滚过早已枯黄的衰草,发出阵阵号叫,仿佛天地都披上了淡黄色的纱帘。往往百十步之外,就差不多看不清是什么光景了。而且这黄色的纱帘还会随着塞外的北风,妖孽般的舞动着。饶是杨鹤不止一次的来过这里,但此时他的的心里,也对送木沙返回草原这件事,完全没有了丝毫的底气。
而这一切,对于跟在他身后的木沙来说,却似乎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完全没有去在意眼前的风沙。
“木沙,你说的方向不会错吧?”杨鹤站在西门外,望着眼前的景象咽了口唾沫,他回头望向还在手比划着刚才跪拜动作的木沙,开口问到。
“那可是草原,是我的家!自然是不会错的。”木沙见杨鹤向他看来时,赶紧悄悄背起手,红着脸跑了过来。
“那好,你一会跟紧我,我怕里面风沙大,说不准就走差了。”杨鹤牵过木沙的手,一咬牙道:
“——走吧!我们出发!”
木沙却一脸惊讶的问道:“走?我们为什么要走?”
“你不走?你又不怕你爹娘担心了?”杨鹤被问的也是一愣。
木沙似乎这时才明白杨鹤话里的意思,他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接着豪迈的一拍小胸脯,得意的说道:“草原儿女,回家怎么能用走的?等着!”说完,木沙伸出右手两指结成环状,放进嘴里打了个呼哨。
于是杨鹤便听见草原深处,隐隐的传来一阵嘶鸣,仿佛对这哨声做出的呼应。
紧接着在那漫天舞动的黄沙中,慢悠悠的走出个红色的小点。直到它走近时杨鹤才惊讶的发现,那个红点原来是一匹体格壮硕、通体毛色红亮骏马!
大红马不紧不慢的走到木沙跟前停了下来,朝着他了个响鼻后,用头轻轻推了推他圆滚滚的肚皮。
木沙伸手解开团起的缰绳,拍了拍红马的脖子。那红马扬了扬脖子,竟然前蹄一曲跪了下来。木沙拉过满眼震惊的杨鹤,扶他先在马鞍上坐好,自己则身形一跃,直接跨坐在了马背上。
随着木沙握住缰绳手腕轻轻一抖,红马缓缓站起身。在原地稍微调转了下方向后,便朝着草原深处迈开四蹄飞奔而去。
这是杨鹤生平的第一次骑马。此刻端坐于马背上的他,似乎觉得连远处那沉沉的天幕也变的辽阔起来。而木沙显然是早已习惯了马背上的生活,举手投足间应付的颇为娴熟和自如。在木沙的细心指引下,杨鹤很快就掌握了大致的乘骑方法。他感觉到随着草地的不断深入,红马的速度也在不断的加快。风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杨鹤终于也禁不住像木沙那样,迎着草原上的狂风,慢慢的伸展开了双臂。
苍茫天地,一骑飞驰,马蹄声声,急如大梁边军敲响的战鼓,一直回荡在杨鹤的胸臆之间。风卷起他耳边凌乱发丝又随即呼啸而去,留下阵阵呜鸣,如同古老的草原之神贴着他的耳朵,低声吟唱着苍凉而古朴的歌谣。
杨鹤忽然从心底生发出一股豪气,仿佛血脉中的某些部分在这一刻,被这飞驰的骏马所点燃!冷姑姑故事里的那些大将军的形象,在这时都似乎变得鲜活起来,——他们纵马与他并肩疾驰在这苍茫的草原中,身后那鲜红的披风正猎猎作响,每个人的眼中俱是那睥睨天下、平定四方的浩然之气!
杨鹤不禁敞开心怀,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清越而洪亮,似乎是要将那压抑太久陈腐之气一扫而空。
而此时的风声也似乎越发的激烈,隐隐间,传来了比大梁边军那号角更加苍凉的呜咽声。
“马匪?!”杨鹤从陶醉中猛然惊醒,他的脑海中不知为何立刻就闪现出这个念头。
杨鹤收回张开的双臂,俯下身一手牢牢的抓住马鞍,一手环抱住木沙的腰。而此时木沙的神色似乎也有些紧张起来。他勒停住疾驰的红马,双手一撑便立在了马背之上,熟练的用手搭着凉亭眺望向远方。
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