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回到公司,刚放下包就被叫去顾言办公室,顾言开口就问:“长河商超的马克杯谈下来了?”
徐清借她办公室的饮水机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喝掉一半,嗓子总算舒服了,才说道:“价格谈不上去。”
顾言没觉意外:“长河就那德性,年年来谈,年年抠唆。等着吧,没个几回杀价谈不下来。”
徐清轻笑一声,又接了半杯水。
多亏夏阳提前通风报信,给她分析了长河商超往年的订单,相比其他商超,洛文文给长河的价格总会低一点。本地大型商超就那么几家,年节定制礼品要么是熟人业务,要么就是价格战。长河一看就是各家比价,从其中挑选性价比最高的合作公司。
顾言看她把水喝完了,嘀咕一声:“你几天没喝水了?”
“我叫的车中途空调坏了,窗户还打不开。”
“这么惨?”顾言总算不再打量她,翻过身去看日历,往年要到6月下旬才会统一开空调,今年好似比去年热一点。
她按了两下手机,问:“《大国重器》那边什么情况?都来公司做过采访了,怎么临时换人?”
徐清支吾了声,欲言又止。
顾言一看就懂了:“行了,胳膊拗不过大腿,人家是什么级别,头顶好几个大师名头呢。不过这事儿总归他们不地道,有没有谈赔偿?”
“他们答应用现有的热度给蝶变造势。”
“就这?不赔钱吗?”顾言又自顾自领会了,“得,都是资本家嘴脸,光吃不吐。”
徐清也不解释。
顾言左右看她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憋屈样儿,自然不再怀疑,说道:“你是不知道,一早上老大快把我座机点炸了,瞅着是要翻旧账,拿七号空间站的事兴师问罪,谁让你煮熟的鸭子飞了。三组顶靠你一人,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廖亦凡去楼顶开会,关着门不知道跟老大说了什么,整两个小时,偏你电话还打不通,我急得都快上火了。”
迎头遇见廖亦凡春风得意,她甭提有多窝火了。到徐清这儿,一阵细雨绵绵,火蹭的一下又没了。
也是,急有什么用?顾言说:“总算万禾还有点良心,给蝶变加把火更好。你不用担心,摩冠杯已经开始内审,蝶变到最后阶段了。”
徐清捏着纸杯抬头:“你怎么知道?”
顾言转头看别处:“找朋友打听了一下,以往都是这个流程。”
“网络投稿赛道不是有一个月吗?这么快就出结果了?”
“网上发的征稿都是给外人看的,你还真信?谁有闲工夫一一筛选,每天都忙死了。再说就那网络投稿参差不齐的水平,一千个里面顶多挑出一两个拔尖的,不值当浪费那时间。咱们做这行的,要真有实力,早就内推上去了,谁会傻兮兮去网络投稿?也不怕被筛到垃圾站去。”
徐清没说话,纸杯变了形,被她扔进脚边的垃圾桶。
顾言回头看她:“怎么?你不会真以为要比出个一二三来吧?这种比赛哪个不是内定?”
“那往届一二三评定的标准是什么。”
“人气、身价、历史成绩,市场价值。单凭你之前拿过的设计师奖和在独角兽名人榜的地位,稳居一二三,且看今年有什么竞争者,要没有特别突出的,再加上万禾造势,冠军应该没问题。”
顾言不由地艳羡,“你是不知道,我去年参赛里里外外都打了招呼,结果临到决赛杀出好几匹黑马,都是跟你一般年纪的,光是拿的奖就把我砸晕了。”
她说自己就是年轻时比赛参加得少,吃了这个亏。“那时候不长记性,心比天高,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总觉得这些个比赛都是表面功夫,无用交际还浪费时间。现在年纪大了,认清了现实,咱就是这么个人情社会,自古以来讲究那一套,一个个比赛奖杯往头衔上堆,甭说大师了,神都能给你造出来。”
徐清望着垃圾桶,杯子浅口溢出水迹。她想起茶水间同事们自用的杯子,大多是陶瓷质地,各有特色,有好几个还是设计师作品。虽然这些设计师只有很小的圈子很少一部分人知道,但总归有人看得到他们。
“你别不爱听,我知道年轻人气性儿都大,你现在这个年纪懂交际已经算好的了。说好听点咱们是设计师,说难听点,景德镇遍地都是设计师,大大小小,谁好谁坏,谁高谁低都说不清楚,只有头衔和奖杯说得最清楚。假清高没有用,你说是不是?”
“什么算假清高?”
“这得先看清高什么意思。你要当它是个贬义词,那就是高傲,不拿眼睛看人。你要当它是个褒义词,就是品德高尚,不同流合污。这年头还有风骨的人太少了,多是贬义范畴里的,有点本事就把自己放在神坛上。不过呢,这种人看得明明白白,也不可恨,最可恨是一边清高一边端着,既想名利权势,还想留点风骨,简而言之,既当又立那种。”顾言问她,“你是哪种?”
徐清恍恍惚惚出了顾言办公室,一个人躲进楼梯间。
顾言话说得不好听